这个角度,他脖颈上被掐出的红痕触目惊心。
李繁宁伸手想触碰,指尖却在发颤。
仿佛被拉回了那个暴雨如注的暮春,她跪在御书房外,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雨好大好大,乌云成片笼罩在头顶,整个皇宫昏天暗地,不见天光,而她始终见不到延徳帝……
那天,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从雨幕里跑来,大喊着说:“出事了、大理寺出事了!”
李繁宁猛地回过头,雨水模糊了视线,那太监的声音却比平日更为清晰,只听他吓得大哭:“大理寺来报,谢大公子不堪受刑,已经、已经没了!快、快把此事报给圣上!”
天河决堤,雷声颤颤,李繁宁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人仿佛被劈碎了丢进了这场大雨里。
她没有见过谢临舟在牢里的情形,但此后三年这个画面却成了李繁宁挥之不去的噩梦。
梦里他受尽折磨,最终死在这些刑具下,一遍又一遍……
而每一幕都远比现在更触目惊心。
李繁宁觉得后怕。
滚烫的泪落在沈骤脸颊,沈骤眉心一蹙,努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能看到身边人的轮廓。
她又哭了。
别……
他好像很痛,唇瓣微张想说点什么,李繁宁俯身去听,他却昏了过去。
不知颠簸了多久,沈骤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了弘文馆,他听到蝉鸣的声音,闻到了桂皮的清香,还掺杂着点艾草、丁香之类的药香,那药香不重,顺着风飘过来,让人不自觉地走神。
他侧首看去,精准找到那个味道的来源。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李繁宁看过来,圆圆的杏眸缩了一下,又慌不择路地躲开。
谢临舟收回视线,眼里沾上了笑。
他笑得很淡,却还是被旁边的裴序捕捉到,“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临舟继续写字,语调却轻快。
裴序似不信,顺着他刚才的方向把珠帘另半边的姑娘都瞧了个遍,然后皱起眉头说:“你真看上姜五娘了?”
谢临舟头都不抬,“没有。”
“那你在看谁?”
谢临舟却不答了,但他没有否认,他真在看人。
裴序还想再问,忽然上首“咚”地一声响,先生敲了戒尺道:“裴世子,你的文章写完了?”
“……”裴序不吭声了,末了睨了谢临舟一眼,兀自生着闷气。
这几日谢临舟奇奇怪怪,平日下学都是跟他结伴而行,近来却总跟着三皇子李业衡往宫里跑。
想着想着,裴序又冷飕飕横了前面的李业衡一眼。
李业衡忽然感到背脊发凉,转头对上裴序的冷脸,一头雾水地摸了摸鼻子。
回宫时他对谢临舟说:“我最近是哪里得罪裴序了,他怎么对我横眉冷眼的?”
谢临舟看着前面的永寿宫的屋檐,“不知道,兴许是又和他父亲吵架了吧。”
李业衡落了他半步,看着他的背影揣度道:“你最近也有点怪,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常常往永寿宫跑?”
谢临舟脚下一慢,“我也去请安,不是答应太后要帮她抄经吗?”
确实有这么回事,李业衡“唔”了声说:“还以为你随便说说……不过如今都快放榜了,我说谢大才子,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就一点也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