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颤着嗓子,眼神不敢乱飘,只牢牢盯住地面,“主子……马车备好了……”
齐言大吓一跳,赶忙推离阮知湫,美人在力道下勉强稳住身形,当即掩袖轻咳半声。
对方沉眸收敛,复又变回原样,目光自睫底滤出,悄悄黏在齐言身上,“是我冒失了……”
齐言见他像是羞怯,仿佛方才主动的另有其人,她心头猛跳,不自觉摸向唇上齿印。
算了,她暗暗想,该做的早已做过,被咬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气氛略显暧昧,齐言清清嗓子,有些不知该如何提及,只重复冯吉的话道:“马车备好了。”
对方未言语,只弯腰拾起方才丢下的发梳,步到齐言跟前,“还望妻主珍惜。”
他声线放得轻而软,唇瓣是抿湿润的红,“愿它代我陪伴妻主。”
齐言接过,又一次触到他的温热掌心,她忽觉对方乖巧可怜,喜欢哭,说不准也真喜欢自己。
他这般美。
她舍不得怀疑。
冯吉老实在外候着,许久没见动静便偷抬起眼。
屋内两人拉拉扯扯,大有不肯分别之意,她唬得当即垂头,这时有小侍前来送膳,便赶忙抬手轰下去。
没眼力见的东西!怎不多学学她!
一会儿后主子终于发话,她赶着去听,却是让她好生护送阮公子回府。
冯吉应下,自然而然地感到失望。
齐言倒是受不住腻歪,收下纹金梳后道:“安心回府,日后再不可这般冒险。”
阮知湫身为男儿,于礼于制,都不该私入女子府邸。两者虽负有婚约,但侧室不比正君,贸然见面只会为人不齿。
对了。
正君。
齐言忽想起自己怀中的环佩,崔显送她事物,阮知湫也送,两人还都信誓旦旦地说心悦于她,可这一番下来,她竟觉得自己心中那杆秤稍许偏移。
齐言还未来得及细思,身前美人便轻声道:“妻主的心我已知。”
“我的心也一样。”
如此,大约是在说他愿放下背后弯绕,虽未明确出口,但也大差不差。
齐言稍稍点头。
她亲自送离阮知湫,回寝房后将那柄纹金梳摆在妆台处,想了想,叫人将崔显的环佩收进漆盒。
就这样罢。
这夜倒是好眠,没了堪合,也没了病中的阮知湫,只是沉沉睡去后意外做上个梦,梦中场景些微朦胧,齐言凝神望去,竟窥见成连排的大喜灯烛。
阮知湫一袭红衣,坐于婚帐下等她同饮交杯酒。
烛光摇曳,晃的脑袋晕乎乎的,她觉得自己应是醉了,歪着步子往床榻旁走去。
对方一如既往地温声软语,先替她斟杯,再与她交臂,两人面对面饮下,而后对上视线。
阮知湫眼眸弯弯,勾住她的衣带道:“安歇吧。”
他笑,齐言也笑。
笑完她发现问题——他怎不与自己行梳礼?怎没唤自己妻主?
于是她再抬眼,却发现对面不知何时换作了位清贵公子。
崔显肤色冷白,像上好的宣纸,眉目如工笔细画,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