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必要思虑周全,既要能选出经世致用之才,又要尽可能堵住一切钻营请托之门。你可从旁协助,多听多看多思。”
“是,儿臣遵旨。会后便去知会礼部尚书。”
太子应下。父子二人都明白,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如同一盘关乎国运的大棋,落子需极谨慎。
宫城西侧的校场之上,却是另一番光景。夏季的阳光猛烈,晒得地面发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汗水的气息,弓弦嗡鸣之声、马蹄嘚嘚之声、人群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
今日是皇子们的骑射课,不同于文课上面对太傅时的鸡飞狗跳、胡搅蛮缠。骑射场上的赵庚旭,通常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极其珍惜这具前世求而不得的健康、充满力量的身体,尤其享受纵马奔驰时风掠过耳畔的自由和快感。
加之他似乎于此道颇有天赋,射箭一项,经过几年勤练不辍,如今五十步内已能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亦时有佳绩。
在一众皇子伴读中堪称佼佼者,常被严肃的骑射师傅拍着肩膀夸奖:“九殿下若文课有骑射一半的专注用心,太傅们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往常此时,他必是全场最精力充沛、笑声最响亮、窜动最频繁的那一个,像只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幼虎,感染得整个校场都热闹几分。
今天却有些反常,轮到他们这一组练习静射时,他握着那张量身打造的小号硬弓,目光却有些飘忽。
天幕的画面——江州的富庶与污浊、世家跪地求饶的场面、还有那个模糊却又日渐清晰的“显宗”影子……像一群恼人的蜜蜂,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赶也赶不走。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抗拒。
【会不会是……不可能!不可能!我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跟那些老狐狸一样的世家斗?
还有搞什么科举工学?听起来就麻烦得要死,累都累死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样就能躲开那顶沉重的冠冕。
可紧接着,另一个小小的、有点得意又有点虚荣的声音又在心里嘀咕起来:【不过……天幕里那个王爷也挺酷的嘛?】
他脑海里甚至不受控制地瞬间幻想了一下自己未来某天站在高处,底下黑压压跪着一片太傅和御史,嘴角忍不住悄悄地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转念一想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又那么倒霉的事?
“九殿下?九殿下!”
骑射师傅那洪亮如钟的嗓音穿透了他的胡思乱想,带着几分关切和疑惑,“轮到您了!可是日头太猛,有些不适?”
赵庚旭猛地回神,才发现几位兄长和伴读们都带着各异的目光看着他。
二皇子赵庚昊嘴角撇着一丝惯常的轻视,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嗤,怕是昨日又被太傅罚抄书,没睡醒吧?”
四皇子赵庚威则一脸“这小子又犯什么病”的不耐烦,粗声道:“能不能快些?磨磨蹭蹭!”
连一向温和沉默的五皇子赵庚瑞都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赵庚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纷乱杂念,像往常一样踏步、沉肩、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经过千次万次练习后形成的、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美感。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逐渐抽条、隐现挺拔的身形。他完美地继承了文宗皇帝深邃的轮廓和挺拔的鼻梁,以及已逝元懿皇后那双昳丽绝伦的眉眼。
只是平时因性格过于跳脱,表情丰富多变,再加上还没长开的包子脸,活像一只精力过剩、随时准备拆家的比格犬。这份俊秀的容貌,便常常被闹腾的气质所掩盖,让人易于忽略。
此刻,他凝神静气,目光专注地投向远方靶心,那份平日被掩盖的俊逸风采便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露,竟让校场边随侍的几个小宫女看得微微怔住,脸颊飞起不易察觉的红晕。
咻——
箭矢离弦,破空而去,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最终——
咄!
一声闷响,箭簇深深钉入百步之外的红心,尾羽因余力而微微颤动。
“好!”骑射师傅毫不吝啬地大声称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箭法!九殿下果然深得射艺三昧!就是今日似乎心神不属?若身体无恙,还需收心定性才是。”
赵庚旭放下弓,脸上瞬间又挂起了那副惯常的、没心没肺、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没有没有!师傅,我好着呢,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刚就是在琢磨中午御膳房到底做什么好吃的,一想就走神了!是红焖蹄髈还是八宝葫芦鸭?哎呦,越想越饿!”
二皇子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就知道吃!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