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接风宴设在了知府衙门的后花园。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精心打理过的园子里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与淡淡的花香。
身着官袍的云州大小官员们个个满面红光,举止拘谨又难掩兴奋。
轮番上前向主位上的皇上和各位京中大臣敬酒,说着早已排练了无数遍的奉承话,夸耀着云州的富庶与祥和,感念着“皇恩浩荡”。
赵庚旭穿着精致的锦袍,坐在皇帝下首,一开始还对桌上的几道本地特色菜感兴趣,尤其是那盘闻名遐迩的醉蟹,吃得津津有味。
但很快,耳边充斥的那些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阿谀之词就让他觉得腻烦透顶。
他看着那些官员们笑得恰到好处的脸,听着他们言不由衷的颂扬,只觉得像是看一场无趣的提线木偶戏,还不如在河边摸鱼来得痛快。
他偷偷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瞥见父皇虽然面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但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也越来越明显。
小九心里嘀咕:父皇肯定也烦了,只是不得不应付。
又熬了一炷香的时间,眼见又一个官员端着酒杯起身,准备开始长篇大论,小九实在坐不住了。
他悄悄扯了扯身旁皇帝的衣袖,压低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父皇,这里头闷得很,孩儿想到园子里透透气,就一会儿。”
皇帝正被这无聊的宴席搅得有些心烦,瞥了一眼儿子那百无聊赖的小脸,心下也觉让他枯坐于此确是难熬,便微微颔首,低声叮嘱:“带上侍卫,莫要走远,注意安全。”
“谢谢父皇!”
小九如蒙大赦,小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赶紧起身,对着席间众人敷衍地拱了拱手,便带着俩个小伙伴溜出了喧闹的宴厅。
一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宴会范围,来到相对安静些的庭院回廊,小九立刻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可算出来了!再待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李锐也立刻活泛起来,扭了扭脖子:
“可不是嘛,那些大人说话弯弯绕绕,听着都累!还是外面舒服!”
王瑾则比较谨慎,提醒道:
“殿下,陛下让我们别走远,这知府衙门我们不熟,还是小心为上。”
福贵更是亦步亦趋,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从哪里冒出什么冲撞了殿下。
四人沿着回廊信步而行,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倒也清幽自在。走着走着,出了府衙,隐约听到前面书院假山后面似乎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和讥笑声。
小九好奇心起,示意大家放轻脚步,悄悄绕到假山一侧,借着山石和树木的阴影遮掩,探头望去。
只见月光下,几个穿着绸缎、一看便是纨绔子弟的年轻人,正围着一个青衫书生模样的男子推推搡搡。
那书生身形瘦削,衣衫洗得发白,甚至边缘有些磨损,但背脊却挺得笔直。他怀里紧紧抱着几卷书册,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个领头的胖纨绔用手里的折扇极其轻佻地抬起那书生的下巴,语气充满了鄙夷和戏谑:
“哟,这不是我们李家大才子李释吗?怎么?被家里赶出来了,还有脸跑来云州?指望着在这里考功名,东山再起?”
另一个高瘦的纨绔接口嗤笑:“就是!一个喜好男风、有辱斯文的断袖之徒,读再多圣贤书又有什么用?骨子里就脏了!
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免得玷污门楣!”
那被称为李释的书生猛地抬起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眼中燃烧着屈辱的怒火,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反驳,只是那双眼睛,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胖纨绔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即恼羞成怒,用力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