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过,爆竹声便渐渐少了,没多久夜晚变得静谧无声,曲花间将早已睡熟的林冉送回房间,也打着哈欠回了房。
过了年三十,便是永恩十三年,初一到初三街上商户摊贩都不会开张,有些铺子甚至会等到初八才开门,曲花间也没有需要拜年的亲戚,便一直待在家里窝着。
曲府拢共就两个小孩儿,平时大人干活时林冉就和李阿大在府里各处转悠。李阿大年前跟着他娘回娘家过年了,就剩林冉一个人无聊得紧。
林冉在曲府住了大半年,早已和曲花间混熟了,这段时间她哥不在家,玩伴也不在,便整日跟在曲花间后头转。
曲花间不是个喜欢小孩儿的性子,但林冉懂事可爱,叫起哥哥来嗓音绵绵软软,纵是曲花间也忍不住对她多一份耐心。
曲花间坐在院里赏雪,林冉就在旁边堆雪人,看着那渐渐成型的四不像雪人,便忍不住起坏心,他假装用一根短树枝给雪人安鼻子,实则暗暗用力一戳,本就是豆腐渣工程的雪人瞬间崩塌,散落成小小一堆。
“啊!雪人!”林冉想挽救雪人的手还没伸出来,便见自己辛辛苦苦堆的雪人化为乌有,她鼓着腮帮子,却不敢责怪曲花间,只闷闷的挖雪,准备重新堆一个。
小姑娘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让曲花间生出一丝内疚,但新的雪人堆起来后他还是没忍住手痒再一次作恶。
眼见小姑娘越想越气,眼睛逐渐变红,连曲宝都看不下去了,他将林冉抱起来哄了好一会儿,答应给她堆一个更大的雪人,这才止住那要掉不掉的金豆豆。
曲花间见没法再逗小孩儿,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屋。
宽敞的书房里,冬日的阳光本就温和,透过纸糊窗户照射进来,便显得有些昏暗,曲花间将窗户打开,冷风呼呼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激灵,好在房间里炭盆烧得正旺,只要不站在窗前,便不怎么冷。
曲花间自己取了笔墨,在洁白无瑕的的宣纸上默写着乘法口诀表。
庄子上和店里送来的账本都是用繁体字写的,而且记账方式也十分复杂,每次看账本曲花间就感觉头大。
若是能把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推广出去,以后不论记账还是查账都会方便许多。
林冉在院子里和曲宝玩了一会儿,等新的雪人堆成功,心里那点委屈瞬间早就抛到脑后,她和曲宝趴在窗户上,偷偷看着曲花间奋笔疾书。
曲花间的毛笔字不算好看,但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练字静心,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倒也勉强能见人。
曲宝是识字的,但他瞄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出自家少爷纸上画的那些符号到底是个啥。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少爷,您这画的什么呀?”
曲花间落下最后一笔,将宣纸拿起来晾干,“这是一种简易的数字,你俩进来,我先教你们认认。”
阿拉伯数字并不难学,加减法也十分简单,只是乘除对曲宝这个勉强识字的人来说有些复杂。
倒是林冉,她从未上过学,没有固有印象,对新知识接受度良好,不过半个下午,便将数字记熟,连乘法口诀表也背了下来。
“我考考你,我有四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有五块红豆糕,那么我总共有几块红豆糕?”
“嗯……三五十五,四五二十,有二十块红豆糕!”
“不错!阿冉可真聪明,才一下午便学会了,不像你曲宝哥哥,笨得伤心。”
曲宝见曲花间一踩一捧,瞬间委屈起来,“少爷!您嫌弃我!”
“谁让你笨,还不如小孩儿呢!”
“是了,少爷如今有新宠了,就嫌弃我这糟糠小厮了嘤嘤嘤……”
曲花间:“……”
林冉:“曲宝哥哥您说什么呢!我可不是东家的新宠,我是他的小丫鬟!”
“是是是,哥哥嘴笨,说错了,阿冉还小呢,不能乱开玩笑,对不住对不住!”
“我真服了你们俩,别贫嘴,继续背!背不出来今晚不准吃饭!”
见曲花间语气开始严肃,两人立马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齐声道:“知道了,曲夫子!”
“我可不是你们夫子,你这么一说,阿冉今年十岁了吧?是不是该上学堂了?”
说起上学堂,林冉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暗淡下来,她低落的说:“东家您忘了?女孩子是不能上学堂的。”
“那怎么办?请个夫子?”
“少爷,不会有夫子愿意教女学生的。”
曲宝低头摸摸林冉的脑袋,虽然他很喜欢这乖巧聪慧的小姑娘,可世道如此,女子生来便要学习相夫教子,根本不会有人教她们读书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