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大人?”见蔺无名出神,秦封执壶的手仍悬在半空,茶汤未洒半滴,脸上不见半分不耐,只带着温和的笑意。
蔺无名垂眼,接过那盏茶。
茶汤微漾,映出他冷冽的眼眸,茶面雾气升腾,他透过氤氲茶雾审视着秦封……
原本他今日并不打算给出镇毒丹,此前几桩事,秦封皆未完全依他心意行事,若不稍加惩戒,日后还不知会做出何等出格之举。
叫他体验过毒性啃噬血肉的痛楚,好叫这小子长记性。
可一想到昨日那三千两银票,外加此刻对面人的低眉顺眼又太过熨帖。
(罢了,终归只剩一年好活,容他这次又何妨。)
念头转过,他探指入怀,掏出一只指节高的白釉小瓶。
瓶塞“啵”地一声拔开,一粒乌金药丸滚进掌心,带着微苦的薄荷腥。
蔺无名两指捏药,指背青筋微凸,目光却锁在秦封脸上……
他要借这个机会看看,眼前这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是盯着装药丸的瓷瓶,还是只看药丸?
若盯瓷瓶,便是惦记解药的存放地,心思太深,还能不能留他一年,那就不好说了;
若只看药丸,便是只求保命,算是恭顺,尚有可控余地。
秦封的反应却让蔺无名意外地挑了挑眉……
只见秦封笑吟吟地接过药丸,连瓷瓶都没多瞥一眼,当即拱手道:“谢大人赐药。”
话音未落,便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喉结滚动间,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殿下就不怕,卑职给的不是镇毒丹,是毒药?”蔺无名放下瓷瓶,语气带着试探。
“大人要杀我,易如反掌。”秦封擦了擦唇角,笑意不变,“何须用这等腌臜手段,反倒落了下乘。”
蔺无名没再说话,转头望向车窗,窗帘幕外的街景飞速后退,他却突然冒出个荒谬的念头:
秦封明明是他手中凭“锁魂丹”牢牢拿捏的阶下囚,性命悬于他手,可从头至尾,这小子非但没吃半点苦头,反倒事事都像是照着他的心意推进……
斩杀赵司平如是,今日前往郡守府亦如是。
每一次,秦封总能搬出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叫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走。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突然间,蔺无名后背骤然泛起一阵寒意,他连忙压下这念头——不可能!
秦封不过是个死囚,哪来这么深的城府?
定是自己多心了。
而秦封,在吞服下镇毒丹后,便不再言语,只是眼中带笑,看着蔺无名,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车厢内只剩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咕噜”声,两人各怀心思,气氛顿时沉了下去。
……
马车驾得不快,悠然经过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