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蔺无名回到王府,已是亥时。
离开郡守府前,司徒空虽笑着接纳了他的投效,拍着他的肩说“蔺兄弟肯来,郡守府如添虎翼”。
可当他暗示“尽快除了秦封”时,司徒空却只端着茶盏笑,态度暧昧,半句准话都没给,只说“此事需奏请东宫,一切仰仗太子殿下圣断”。
一直到临走前,司徒空才慢悠悠补了句:
“放心,区区秦封,有玄尘道长在府中盯着,又有你从旁辅佐,你我要取他性命不过探囊取物。只等东宫指令一到,任他有再多心思……嘿嘿,咱们要他三更死,他便绝活不到五更!”
此刻回了王府,蔺无名想起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老狐狸!”
他哪会看不出司徒空的心思?
这老东西看似热情,实则对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哪怕他把秦封的“野心”说得天花乱坠,司徒空也没贸然拍板,反而要把此事奏报东宫。
这般做,才是真正的老成持重:
将烫手山芋抛给东宫,是极高明的一步:
若太子认为秦封威胁甚大,下令铲除,他司徒空便是执行有功;
假若太子不屑一顾,他也乐得清闲,不用背上“擅杀宗室”的罪名。
无论如何,他司徒空都稳坐钓鱼台,立于不败之地。
蔺无名越想越觉得憋屈,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稳妥手段,比他这武夫的心思,深了不止一层。
“蔺大人。”
刚跨过王府门槛,一道轻唤就传了过来。
蔺无名扭头,见是个穿靛青色太监服的年轻太监,料子粗糙,一看就是低品阶的杂役太监,正低着头快步朝他走来。
“何事?”蔺无名酒后的脸泛着赤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司徒空的算计,没心思应付这些小太监。
“回大人,殿下有令,说您若是回府了,请即刻去东阁书房等候。”
秦封找我?这么晚了?
莫非他夜会司徒空之事已然败露?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秦封在西平毫无势力,连王府都快被司徒空的人盯死了,哪来的眼线?
再说他今夜出门时格外小心,确定没被人跟踪。
“知道了。”
蔺无名压下疑虑,心头冷笑:
十有八九是秦封在玄尘那儿碰了钉子,才想着过来跟他缓和关系。
虽说今日给了秦封一颗镇毒丹,可三日后呢?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让秦封尝尝丹毒啃噬血肉的滋味,也好让这假皇子知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掌控者。
……
另一边,此刻的秦封,正拎着个白玉酒壶,站在王府西门的廊下。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色透过云层,在地上洒下一层薄薄的银霜。
潘友龙正站在台阶上,一身玄铁重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捏着份巡防图,正跟几个百夫长交代夜巡事宜:
“戌时到亥时,南角楼加两人;亥时到子时,西门别懈怠,仔细查进出的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