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放低姿态的漂泊者,长离自然是不会拒绝。
摆上棋盘,拿出棋子,翻开盒盖……
漂泊者执黑,长离执白。
“嗒——”
“嗒——”
雨落星海,月隐乌啼,烟起轻舟,棋落灯摇。渡船惟余落子声,融于海浪拍船,融于细雨打窗。
可棋盘上却不似此般平和。
执黑的漂泊者失去了尖锐的进攻,反倒被白棋杀的节节败退,丢盔弃甲,层层回防。
可这并非简单的退让,故布疑阵,诱敌深入,为对方设下陷进,待对方长驱直入却发现无力回天……
这是陷阱。
换作平时的长离又怎能意识不到,可现在的长离偏偏就像是没有意识到,杀心浓重,刚强猛烈,不顾自己遍体鳞伤也要强吃对方大龙。
破绽太大,白棋拐,黑棋长,白棋跳,黑棋粘,白棋刺,黑棋还粘,如同一只滑溜的泥鳅,抓不住,又如一只铁皮王八,杀不进。
“啧……”
长离急了,终于意识到强杀的失败,放眼全局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陷敌太深,无法抽身,乃至无力回天。
投子认输。
二人也不说话,默默地整理棋局,开始复盘。
为什么想到要下围棋,因为长离喜欢,为什么长离喜欢……
一盘棋,百转千回,如若人生。这盘棋,或者说在这盘棋中展露的,便是对弈二人当下的人生理解。
你是稳重的还是激进的,你是攻还是守,你是注重大局还是注重细节,你是阔达还是计较……
当围棋抛开输赢计较,那么便是二人心的交流。
“不公平……”
本就不公平。
长离此刻心乱如麻,连静下心思考都做不到,输棋是必然,而她的急躁——她急于杀进漂泊者的心,她急于留下什么,她急于告诉漂泊者什么,以致于最后……
“嗯,不公平。”
以致于最后被漂泊者整个拥入怀中都发现不了。
此刻长离依在漂泊者怀中,听着平稳的心跳,泪水慢慢渗出……
“不公平……”
明明她陷得那么深,明明她爱的那么深,明明她痛的那么深……凭什么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凭什么你总是恃宠而骄,凭什么你总是……
长离心乱了,银牙紧咬,皱着鼻子,不想眼泪接着流出。
轻轻把吻落在长离发顶,不做过多的动作,不说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地拥她在怀,托起那只纤纤细手,慢慢摩挲,轻挠手心,轻抚手背,轻扣葱指。
只待佳人展颜。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心跳都与船摇一般平静,久到细雨放晴,久到海雾消散,月上高天。
时间如微风,不知不觉,却带起海浪,带走阴雨,带来明月。
时间,时间……
长离懊悔,明明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此……浪费在与最爱的人争吵……
只好在对方仍然爱她。
“漂泊者……”长离开了口却想要反悔,声音就如雨落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