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潇宇要去寻找医生的时候,一条黢黑的树根直冲程玲的面门而来。
“姐!”程潇宇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抱起,躲过了那条丑陋的藤根。
“呃啊!——”程潇宇的小臂压在程玲的小腹上,程玲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喊。
“姐!你没事吧!”程潇宇连忙松开手,抱着程玲转了几个拐角,藏在两块残垣断壁形成的夹角里。
“哈……”程玲痛苦地蜷在一张沾满褐黄污渍的床单上,汗水和血水将周身的布料浸透。
妖物的腥臭味和灰烬的焦烟味在空气中交织,但还有一股至纯至净的气息,若即若现地萦绕在程玲周身。
“这些怪物……好像是冲着姐来的!”程潇宇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的声音颤抖,“不对,它们想要这个孩子!他们想要姐的孩子!”
程潇宇急得团团转,他从废墟中找出几片布帘挡住程玲,但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只能拉着破布干着急。
他忽然想起程玲刚怀上孕的时候,他去问仙占卜求了一卦,勉强窥到这孩子是投生灵胎,却勘不破它的前程。
此时的程玲已经奄奄一息,漆黑的眸子对不上焦点。
程潇宇看着自小照顾自己的姐姐,咬咬牙道:“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姐……我们不要它了吧?”
藤鞭从空中扫过,却意外地没发现他们。
“不可以……”因为失血双眼已经有些模糊了的的程玲紧紧护着腹部,“它是我的孩子!”
“小潇……姐姐求你想想办法……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是我们的家人啊……”她不知道腹中孩儿是神庭仙尊托生,更不管程潇宇那套投生说法,只把她当自己的心血骨肉,倾尽照护与爱意。
她感受到了频繁的胎动,也明白它想提前出世的意图,可这在人间出生离不开肉身,未足月的孩子身体孱弱,更何况现在四周都是硝烟和妖物。
“姐!”程潇宇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搬来更多的砖石来隐匿他们的藏身之处。
“宝,宝宝……”她双手捧着隆起的腹部,面色苍白,干涸的唇瓣分布着丝丝血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此刻至阴,你又未足月,还,还不能出世……”
看着程玲气若游丝的模样,程潇宇目眦欲裂,只能不断祈祷这个该死的时辰赶紧过去。
土地开裂的声音响起,源源不断丑陋妖物从裂隙中爬出。
低阶的妖物没有眼睛也没有神智,它们有的匍匐如蛆虫,通体布满倒刺的鳞甲,在闪电中泛着青光;有的形似蜈蚣,数百只细足刮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它们喉咙里动着浑浊的黏液,腥臭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焦土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这些怪物沿着蜿蜒的藤根四处分散,似是在搜寻什么。程潇宇警惕地挡在程玲身前,而那些恶心东西擦过他们身边,继续向前蔓延开来。
难道是这个孩子?
程潇宇转过身,他惊讶地发现程玲隆起的腹部上映出蛛网般的血痕。
那些血痕竟然像有了自我的意识一样变幻出各种形状——不,是姐姐腹中的胎儿,她正隔着薄如蝉翼的肚皮凸出细小掌印,绘制着复杂的金色血阵。
“难道这孩子……是在保护我们么?”程潇宇喃喃道。
他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孩子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它引来灾祸的厌恶,还掺杂着它保护姐姐的几分好感。
但程潇宇很快便没时间思考了,因为他赫然发现程玲不知何时已经阖上双眼,眼底乌青,了无生气,而腿间除了鲜血,还淌下了大量淡黄色的液体。
羊水破了!
“姐!——”程潇宇跪在地上,脏兮兮的手轻拍程玲的脸,“姐!姐你不能睡啊!”
程潇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现在程玲的羊水破了,孩子要是生不下来,他也会失去姐姐!
地脉深处传来沉闷深远的丧钟,方圆百里的妖物突然齐刷刷停驻身形。
程潇宇看见那些蛆虫状的低阶妖物开始互相啃噬,蜈蚣妖的百足蜷缩成球状,鳞片在剧烈摩擦中迸溅出青紫色火花。
“这这这?!”程潇宇看着被撕碎的妖物残肢在空中凝结成血肉漩涡,若干巨影裹着黑红妖雾,从漩涡中心缓缓降世。
最先显形的妖王形似被剥皮的人形山岳,裸露的肌腱上不断有血浆滴落,它走过的地方都成为一片焦土。
无皮妖王没有眼珠的眼眶望向程潇宇,锁定他的位置后向他慢慢走来。
程潇宇扭头想要寻找躲避的地方,却又看见了一个在地上匍匐疾行的妖王。
那妖王有三个头,全身遍覆青铜色鳞甲,手脚均有闪着寒光的利刃,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吐毒雾。
另一侧的妖王更是诡异,它没有实体,由千万条婴儿手臂粗细的血管在空中交织成网,每根血管末端都长着尖锐的骨刺,这些骨刺正在疯狂吸食着尚未消散的血肉。
最后现身的妖王有一副人像,昳丽而阴森,“她”身后摇曳的九条“狐尾”皆由白骨拼接而成,每片骨节上都流淌着妖冶的妖族图腾纹样,嘎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