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晏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把时卿的存在,视作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似乎,不论他如何与她争吵,说出再绝情的话,她都不会当真同他计较。
即便是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只要他转身回望,目光所及之处,永远有那道身影静立。
有时他夜半惊醒,仅仅一声无意识的轻唤,那袭暗红衣衫总会如约而至,携着微凉的夜息落在他榻前。
可究竟是从何时起,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与他的距离,也开始悄然拉远了呢?
心口蓦地涌起一阵尖锐至窒息的绞痛,谢九晏眼眶猛地一烫,近乎狼狈地别开脸,掩去眼底骤起的湿热。
他下意识地逃避着那个最深切的痛处,目光如同溺水者寻求浮木,慌乱地在殿内逡巡着什么。
突然,案边最不起眼的阴影处,一个蒙尘的紫檀木盒映入眼帘。
谢九晏心底猛地一跳,他并不认得此物,可一股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如藤蔓缠缚而上,无声催促:他该去看一看。
因为,这是她留下的,而此刻,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东西,他都迫切地想要了解。
谢九宴走了过去,俯身,近乎笨拙地拭去盒盖上绵密的厚灰,露出底下暗沉却温润的木色纹理。
随后,他顾不得满手的灰尘,几乎是微颤着,拨开了盒边那枚小巧的铜扣。
“咔哒”一声轻响,在空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盒盖开启,扬起细碎尘烟。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珍贵物品,只有一些零散旧物:几枚失去光泽的凡间铜钱,褪色的暗红发带……
而压在最上的,是一张折叠齐整、却已泛黄发脆的纸笺。
纸面墨迹映入眼中,谢九晏呼吸骤然一窒。
这上面……会是什么?
指尖忽地泛起股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如展开稀世之珍般,将其一点点铺展。
熟悉而清隽利落的字迹,跃然纸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又字迹工整地排开几列名单,旁边还详细罗列着需要准备的物品——
标注了一年前窖藏的琼浆玉液、极北雪域的火绒兽心、南海所产的鲛绡纱帘……每一项都极尽奢华珍稀。
纸笺最下方,一行略小的字清晰标注着日期——甲子年,霜月廿七。
霎时间,所有血色自谢九晏脸上褪尽。
那个日子,是他的生辰。
也是……谢沉的忌日。
……
当时卿看到谢九晏走向那个木盒时,便已想起里面的物件。
对她来说,那也不过是些曾经随手收起的琐物,因为没什么带走的必要,便留了下来,却没想到,会引起他如此的反应。
微讶之后,她的视线掠过他手中纸笺,旋即了然。
怪不得……里面竟还留着这个。
那年,谢九晏修为突破重要关隘,而正巧,一月后便是他的生辰。
谢沉对谢九晏的事素来不放在心上,亦本就不喜他锋芒过盛,对于这所谓的生辰,自是无意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