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工,兰州拉面的片肉技术后继有人啊。
甘融看了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揉弄着那块锢着她皮肤的布料,片刻后,掐了一下自己。
她能听见自己90次分的心声,叮铃哐啷的锅铲碰撞声,大火爆炒的滋啦滋啦声,还有透过窄巷和窗廊传过来的带点震音的邻居咳嗽声。
世界在她眼里是憧憧灯影,与一望无际的亮如繁星的、人们的眼睛,蒸汽从窗户缝里一溜烟冒出来,蒲苇在雪下安眠。
那一个极小的瞬间,甘融瞥见了虚无的黑影。
它守在甘融三步以外的地方,百般尝试而不入。
她突然发现,虚无在吃她的记忆。
一个人珍重什么,便会因什么而存在。
记忆想留住这个瞬间的时候,感知会被无限放大,记住每一个细节。
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不亚于一座大山倾倒而来,只有山才可以和海抗衡。
正在做饭的尔伏吐出一口血来,他随手擦了,精密地对着调料瓶计算用量,一个掌控厨房的人就要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再坚持一下!马上我就逼退它!这东西欺软怕硬……”
甘融抽空安抚他,尔伏总是很容易被她的话牵动,鲁莽地抬头看向眼前——
其实他没告诉甘融,双子城的衣服并不都是夸张的,只是放夜这个节日盛大,出售的服饰多半是繁复的设计,绚丽的布料上透着些许纱的质感,将长裙与双子城崇尚的丰富艺术融为一体。
甘融是怎么说的来着——
“巴洛克时期强调丰收与享乐,颜色真是亮得我头晕啊……要是这么走出去真的不会有人觉得我在搞抽象吗?哦忘了这里是话剧的温床了……我也不是来演戏的啊!”
她拎着裙摆,就像拎着颜料桶。
但奇怪的是,这身穿在甘融身上,竟然显得很简洁,甚至有些孤零。
大概是因为甘融这个人太淡了,淡到黑的是她的眼睛和头发,白的是她的皮肤和唇色,剩下的颜料哗哗流过去,也不会沾染半分。
他很多时候,都在注视甘融。原本在尔伏眼里很平平无奇的风物人景,一旦有甘融在那,就突然生动起来。
只要她在,癫狂的世界就是安静祥和的,
尔伏拂去嘴边的血丝,那种让他躁动起来、完全无法控制住的情感使得心脏无措地在胸腔里徘徊,他很想和甘融安静地坐一会,可是他没有办法,他被困在人类的身体里,既与世无争,也深陷泥潭。
于是他挖出自己的心,喃喃自语。
——和虚无对峙完的甘融看到这一幕,心脏险些跟着一起停跳了……这是什么情况?!
她冲过去,差点被裙摆绊了一下,对着尔伏拼命摇晃:“你干什么?你也被那个存在污染了?呜呜呜你千万别死啊——”
尔伏顿了顿,看着窗外浸着雪色的沼泽地,配合她:“……我可能,不行了。”
甘融默然不语。
过了半分钟后说:“我们先吃饭吧。”
尔伏点头,端着饭菜上桌。
桌子就是普通方桌,两把椅子并排,但甘融没跟他坐在一起,反而拉着椅子到了对面——饭桌教育,甘融原先是不想这样做的,但是人在吃饭的时候比较放松,被固定在这个桌子上,没人能躲避。
甘融:“是这样的,你这么做,我不太理解,请问你的意图是什么呢?队友牺牲,主角开挂?”
尔伏:“只是我想这么做。”
甘融:“那我就很困惑、很迷茫、很不解了。要不是我知道你死了我也跟着一起死,你还活蹦乱跳着,不然我就会以为你是故意破我道心。”
尔伏:“我也能牵动你的心吗?”
甘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