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澜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将自己母亲的陵墓迁出皇陵。他追封生母为盛平太后,另选一块风水宝地安葬。
旁人不解,褚绍澜只淡淡回答:“先慈本是南朝人,若强留于北齐,朕唯恐先慈魂魄难安。”
这无异于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了亲爹的脸。
先帝该有多不好,才能在死了之后让儿子连夜将亲妈的坟墓迁走。
其实照褚绍澜的意思,他甚至想下旨替母亲和离,连北齐的名分也不受。
但他到底顾忌着正统,没将事情做绝。
但他仍暗地里吩咐展映,去将母亲从前夫婿的尸骨寻回,与母亲合葬。
一切琐事尘埃落定后,褚绍澜来见谢舜华。
这些时日她并未住在皇后应居的凤鸾宫,只随处选了一座宫殿将就住下,褚绍澜粗略地瞧了一眼,陈设全无,一应皇后所用的服饰器具都还没有送来。
到底他刚登基,一切仓促,未曾预备齐全。
他到时,谢舜华正伏案翻查秘阁来往书信,未施粉黛,神情极为专注。
褚绍澜不曾惊动于她,悄悄走近。
她倒是注意到了他,将纸张翻转过来,盖住她正在写的东西,“你忙完了?”
他轻轻地点头答应。
见到她,他唇角带笑,心情颇好地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封后大典。”
“啊?”
谢舜华怔愣。
他耐心解释,“福寿台虽说雅致,但到底不是长居之处,封后大典后,你就可以正式入主凤鸾宫了——”
“等一下。”
她打断他,将一纸契约递上前来。
“这是绝婚书。我不知你们北齐的规矩,就先写了,幸好还未封后,省去你我许多麻烦。”
褚绍澜不解,“我登基之后,我为帝,你自然为后,为何要绝婚?”
谢舜华道:“当初说好的,十年,我助你登上皇位,你将中原十城归还于我,我带着这十城归朝。
“如今你已登上帝位,我也寻到舅舅下落,是时候归朝讨债了。”
她挽起袖子,替他将笔蘸饱了墨汁,将笔递于他,如这十年里每一次为他出谋划策时的云淡风轻,“我们好聚好散。”
褚绍澜接了笔,却长久地沉默。
十年过去,这所谓的契约,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褚绍澜搁笔,“我以为,我们合作一直很愉快。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你生了想要离开我的心思吗。”
谢舜华还真仔细地想了想,“坦白说,这十年里,你做的比我意料之中要好太多了。作为盟友,我挑不出你任何毛病。”
褚绍澜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快感,他几乎要松一口气,“那可以不走了?”
谢舜华微笑,“所以我才要走。”
“为什么。”
他不明白。
谢舜华道:“十年前,我被迫和亲,你被迫娶我,我们都没有选择。
“如今,你已为帝,又遵照承诺将中原十城许给我,我手中握着南城军,我们都不再是从前那样举步维艰的境况了——”
是啊。
正因如此,褚绍澜才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