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初夏的那个下午,阿利雅走进那家电影院,纯粹是心血来潮。
那是她提着一个行李袋来到这座海滨小城的第三天。
她没做任何计划,在本地没有相熟的人;预支四周房租之后,她的钱包和身体一样轻盈。
睡了一个不安稳的午觉之后,她随便披了件亚麻衬衫当外套,漫无目的地沿着陌生的街道前行。
小城宁静得仿佛睡眼惺忪,沿街房屋也大都是柔和的浅色。在这典型的海边小城配色之中突然闯出一抹深沉的猩红,阿利雅不由侧头多看了一眼。
原来是张电影海报。
深红底色属于背景,细看才发觉是印了黑白花卉图样的织物。画面下部是女性胸像,丰盈黑发一丝不苟盘起,眼睑微垂,红唇抿起。
阿利雅朝画中人视线的反方向抬眼,这才注意到一块褪色的招牌。
低调地夹在咖啡馆和当铺中间,这是一家播放各种新浪潮电影还有外国作品的独立影院。
‘卢米埃尔剧场’。
第二眼,阿利雅留意到电影的英语译名:
‘IntheMoodforLove’。
看到并理解这个短句的瞬间,新鲜的领悟猛地击中她。
签完婚前协议、和律师反复确认万无一失后,她把婚礼的一应筹备事项全都扔给专业人士让她们看着办,然后随便买了一张火车票抵达陌生的小城,住进以周计费的廉价度假公寓。
做出这一系列行为时她并无自觉,但潜意识里,她早就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
在夏天结束前、在踏上婚姻这艘沉船之前,她要谈一场、又或是许多场疯狂的恋爱。
因为这个理由,她决定看这部电影。
售票员耷拉着眼皮的样子很可能是和脚边打瞌睡的狗学的。他连影厅方向都懒得开口,用手势指代,压根没开口提醒别的。阿利雅推开影厅门,才发现电影已经开场。
影厅几乎是空的,她随便在后排坐下。
然而事实证明,这家影院之所以客流稀少,绝不只是因为片单不那么主流。
阿利雅刚开始沉浸在荧幕中的故事里,喀拉喀拉一阵怪响,放映机罢工了。
故障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本场的个位数观众拿到的补偿是一张无日期限制的电影券。
阿利雅把票券随手丢进包里,懒得去争辩。有位观众却没那么好打发,在收票窗口抬高音调要求退钱。她循声看过去,视线却打了个转,落到影院门口也在看热闹的人影身上。
好一个漂亮男孩。
她的感想简单粗暴。
他不应该在这里看电影,这张脸就应该在荧幕里。
冒出来的下个念头也走直线:
她不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
前提是她不会因此惹上法律问题。
或许因为长得太符合古典雕塑中的美少年形象,乍一看她以为对方要比她小几岁。再仔细看,那正在往青年蜕变的身形又昭示他确然是同龄人。
不可避免,外貌出众的人对沐浴在身上的注视习以为常。阿利雅连看了他好几眼,这黑头发的漂亮男孩却毫无反应,仿佛对旁观琐碎的争吵乐在其中,没心思留意别的。
虽然阿利雅向来是被要电话号码的那一方,但她也可以主动出击。
她于是不紧不慢地朝电影院出口的方向走,打算在门口打个转,表演出百无聊赖的心情,而后转身,状似偶然地和离得最近的人搭话;她初来乍到,想请对方推荐附近可以消磨下午时间的地方。
还没到设计好的搭话位置,对方蓦地侧眸看来。
全无心理准备就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