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又过了几天,裴瓒上京述职的日子未到,京城倒是出了乱子。
裴瓒私养的斥候队伍送来密信,说元庆帝龙体违和,病重卧榻,朝堂局势波云诡谲,地方乱党集结,杀官夺城,还有藩王揽权犯上,以秦王为首,无诏入京,美名曰担忧皇兄,特来京城探病。
秦王狼子野心,谋为不轨。
裴瓒身为渝州、江州一带的统兵都督,理应带兵围剿乱臣贼子,诛杀逆党。
但他很是沉得住气,做足了“无印绶不得统兵”的废将姿态,即便元庆帝着急,也拿他无可奈何。
毕竟明面上谁都不知,裴瓒军威甚重,便是口述军令,亦能调度数万兵马。
裴瓒作壁上观,故意不解元庆帝的燃眉之急,任秦王兵马北上入京。
但秦王朝他抛来橄榄枝,欲与裴瓒共商谋逆大事,裴瓒也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日夜巡视军营,按兵不动。
副将郑至明见状,心里也知:至少元庆帝暂时没空召裴瓒入京述职了,“上京受死”这一关,算是被他们的大都督破了。
元庆帝再如何沉得住气,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既然地方起了兵事,他便要好生利用裴瓒平乱。
只是,这一次元庆帝想差遣裴瓒,恐怕就不止归还调兵印绶那么简单了。
裴瓒既受了“委屈”,自当好好讨一回天家的赏赐,方能抹去心中那些不平。
裴瓒的事,都属军机要务,林蓉自然半点都不知晓。
她只知道,近日大少爷军务繁忙,一连好几天都没回玉尘院用膳。
人不回来也不打紧,林蓉不必鞍前马后伺候主子,还乐得清闲。
而且裴瓒御下不会苛刻,他知林蓉目不识丁,也爱习字,竟赏了她笔墨纸砚,还让冯叔翻出几本儿时开蒙所用的描红字帖,送给林蓉。
东西虽然不精贵,但胜在有心,饶是冯叔也惊讶了一瞬,不由高看林蓉一眼。
能让大少爷这般上心的丫鬟,林蓉当真是第一个。
因此,冯叔也领会到主子的意思,不敢让林蓉劳累,将她白日要干的活一减再减,待裴瓒回府,再喊林蓉上跟前伺候。
林蓉白日闲暇,有了更多时间练字。
她会的字,从自己的名字,拓展到百来个。
林蓉不但会念,还会写,时常折来枯枝,在薄薄的雪地里写写画画。
她还是舍不得用那些笔墨纸砚,那些雅致之物太贵重了,而且是大少爷的赏赐,林蓉想好生攒着。
偶尔,冯叔路过林蓉的身边,见她盯着描红本,一笔一划勾勒得有模有样,还会露出个笑脸,夸赞:“了不得,咱们玉尘院要出个女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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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要到一月底,沈佳久不见玉尘院的传召,又估摸着裴瓒近日或许就要上京述职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沈佳再度来玉尘院拜客。
她打听过了,晚上裴瓒定会回府用膳,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得入院候着,直至见到表哥的面再走。
沈佳来的时候,绿珠正巧不在,冯叔又跟着裴瓒出门了,唯有林蓉在庭院里练字、守门。
“沈小姐,大少爷还未回府。”林蓉记得裴瓒说过,不要放人入内的话。
她委婉提醒沈佳,家中主子不在,未免招待不周,不便放沈佳入内,其实已是给沈佳留了颜面了。
但沈佳今日见人心切,无论如何都要进院子等候。
她搡开面前的林蓉,撩裙迈进门槛:“不在也没事,我就去花厅里等表哥!”
沈佳知道,裴瓒决不会来姑姑的院子见她,既如此,她只能擅闯了。
想来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表兄妹,裴瓒定不会怪罪她的莽撞。
沈佳这般放肆无礼,执意入院,要是让绿珠来行事,一准儿会允她进来,擎等着裴瓒回府发怒,再狠狠惩治沈佳。
但林蓉是个实心眼,她既受了裴瓒的恩惠,自当尽心竭力办到裴瓒吩咐的差事。
毕竟林蓉为奴多年,也就裴瓒起了闲心,愿意教她读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