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涟初和李冕并肩而行,顾涟初认真挑选着自己的礼物,一路走走停停,碰见什么有趣的杂耍还要停下来看看。
李冕就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给他挡住乱涌的人流,看那人在人群外极力蹦跳,却只能露出一颗脑袋,即便如此,在那杂耍的火焰直冲天际时,还是大声鼓掌叫好,跟着大家一起喊再来一个。
仿佛这世界不是本来就热闹,而是因为他才热闹。
正看着,顾涟初突然回过头来,蓦然对上李冕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他,又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顾涟初抓住时机问:“王爷大人,你想好了吗,王府里还缺不缺一个叫顾涟初的洒扫?”
李冕故作沉思,道:“我府上皆是身负武功之人。”
他本以为会看到顾涟初露出那种小狗一样受伤的表情,谁知那人只是沉默了一秒,然后说:“谁告诉你我不会?”
恰好那杂耍艺人正在问:“有没有哪位乡亲愿意表演一番?”
顾涟初又蹦又跳地举起手,“我!我我!”
“瞧好吧,我给你露一手!”
顾涟初信心满满地走到那片空地,他看着李冕行了个抱拳礼:“献丑了!”
说着起势,大喊一声:“杀!”
“第一式,弓步冲拳!杀!”
“第二式,穿喉弹踢!杀!”
……
顾涟初一连打完了军体拳十六式,在一片叫好声中拨开人群走到李冕面前。
他额头浮着薄汗,闪着光,眼睛亮亮地问道:“如何如何?”
李冕从未见过那样奇怪的武功招式,顾涟初做得似乎并不标准,有几个抬腿的动作甚至差点摔倒,还要稳一稳才能站好,但他能会,已经让李冕有些惊讶了。
他点头道:“不错,很厉害。”
顾涟初大拇指扫过鼻子,自豪道:“那当然!我当年可是标兵!”他看李冕不懂,补充道,“就是样板呢。”
李冕脑海里回想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动作,心想也许是……反面样板?不过看他高兴得像只晃尾巴的小狗,也不说出来扫兴了。
一直逛到街尾,顾涟初都没想好要什么,再往前走了一截,人潮的喧闹声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
脚步声、呼吸声,甚至那一点点衣料的摩擦声都被无限放大了。
这里的街巷连灯都没点,或许都是涌入了中秋的灯流之中。
顾涟初突然停住,抬头看向遥远天端悬挂的月亮。
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未有改变。
顾涟初轻轻笑了一下,李冕感觉到他身上的那份热闹褪去了,突然涌上强烈的孤独和寂寥。
他听见顾涟初说:“我想要月亮。”
顾涟初想要的,是那轮曾经照过自己所爱之人的月亮。
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那里爱过、也在那里恨过,只是一切都如烟消散了。
李冕第一次觉得自己嘴拙,不知如何安慰,他看见不远处的高塔,于是一把揽住顾涟初的腰,脚尖轻点,在那挂着风雨铃的塔檐借力,没等顾涟初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最高层。
李冕松开他,轻声道:“得罪。”
顾涟初看了看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却又借着月光看那个给自己“摘月亮”的人,突然意识到——
总会有新故事的,譬如今日。
总会有新朋友的,譬如今日。
在目光流淌之间,李冕缓缓启唇道:“王府正缺一个——”
“叫顾涟初的洒扫。”
“不知道他何时能来王府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