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姣的头和来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她捂额抬眼,就见到个高壮满嘴黑胡子的男人,凶神恶煞。
哦吼吼。
是她老爹。
这热闹,把爹这个鸡舍账房给引来了。
“你又闹什么啊你?!”爹一把强抢过刘姣手里的臭鸡蛋,直接往地上砸去。
蛋液四散而来,狼藉一片。
“滚回家!”
“明年开春嫁给铁牛前,别给我惹事!”
他一来,刘姣就绝对反抗不了。
不是因为他是爹,而是顾及体格。
他目露不耐,呵斥:“辫子又不是长不了了,小姑娘家家就爱从这臭美!”
定下了局面。
爹又举起手里的两条腊肉,朝银杏递过去,一副豪爽宽厚模样:“小孩子打闹而已,叔没往心里去,给,叔家里才腌的!”
“听叔的,自此之后,你们化干戈为玉帛了。”
娘脖颈顺从,也柔柔附和:“快拿着吧!”
刘姣被爹高一头的身子挡着,依稀能瞧见银杏投过来的挑衅眼神。
让刘姣忍,好全在别人身上。
就是为了图个安稳和睦。
得,俩蛋全没砸出去。
爹娘真是,怕一些不大的事。
手里的蛋液臭气熏天,刘姣一把扯下篮里盖着臭鸡蛋的破布,边擦手边忧愁望天,回忆起自己被坑的前半生。
她吧,是个不折不扣的村姑,在鸡舍做活,平时照顾鸡,领月钱。
土,丑,穷。
爹娘不是不努力,而是太努力了。
五岁前,刘姣记忆里,家阔过一阵。六进大宅子,百户大家族,爹娘都是锦衣玉罗,照着现在的话来讲是公男哥,大小姐……
但不知发生什么,爹娘突然跑草村养鸡绣花去。
一屋两户挤着,茅草搭屋顶,土墼砌墙狗尾巴草填,爹成了鸡舍账房,娘缝补衣裳,家里一贫如洗,她长大后随爹当值鸡舍,成了个捡鸡蛋的。
刘姣猜测被抄家了?她也不清楚。
被抄家,她没感觉,毕竟那时候太小了,她还是个傻气孩子,心里看得开,特容易满足。
但爹娘受的打击不小,似乎被吓破胆,这辈子只要求安稳。
为了安稳,他们想融入草村。
来到草村后万事忍气吞声,村里有难出钱出力,有苦也笑迎。
活最多,人最穷。
即便村长都住隔壁庇护,他们还是信奉“得忍且忍,得耐且耐,不忍不耐,小事成大”的道理。
村里人见俩大傻子给点好脸就上赶着,自然笑脸相迎,不枉费爹娘出钱出力穷讲究,如愿以偿得到村里人的“接纳”。
但他们忍就算了,还拉着刘姣一起忍。
草村本身便是典型的江南群居村落,村民祖上都是同根同源,极度排外。
大人可能顾及脸面,小孩就明着显恶,欺凌刘姣都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