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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第2页）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其余几位男性老师……表面上依旧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模样，或抱臂远眺，或低眉沉思，实则内心深处早已酸成了一排挂满枝头的青柠檬，酸气直冲天灵盖。

“好了！好了！”弗兰德适时的出声打破了这暗流汹涌的“争宠”现场。他用手势示意众人安静，提高了些许声调，“都收收心，该说正事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精准地锁定了躲在身材富态的邵鑫副院长身后、几乎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鸵鸟的少年。弗兰德绕过邵鑫宽大的肩膀，伸手一把将这个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少年捞了出来，拉到众人视线中央。

“来，柒橙，”弗兰德把少年微微往前推了半步，语气温和，“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和你同期的新生，和你一样都是史莱克预备学员——奥斯卡。”

其实，从赵无极被“优雅”规则弄得手足无措那一刻起，凌柒橙明亮的余光，早已数次悄悄瞥向那个角落里的“小鸵鸟”了。那个躲在邵老师背后、白发的孩子。

终于能看清了。

这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身形单薄瘦弱，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粗布短褂套在身上，空空荡荡，更衬出那骨架的纤细。一头头发是凌柒橙从未见过的颜色——不是墨黑，也不是栗褐，而是一种奇特的、如同冬日清晨屋檐边凝结的薄霜般的银白。几缕碎发细软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几乎遮住了那双躲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也是几近透明的浅白，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柔弱的、羽翼般的阴影，反而让他裸露出的那截纤细脖颈，白得愈发纯净耀眼，宛如初春未曾沾染尘埃的新雪。

即便此刻局促不安缩着肩膀，依然能看出他清秀得不似凡尘的轮廓：眉骨柔和流畅，鼻梁挺直秀气，连唇线都天然带着一股精致又怯生的柔软感。然而，本该明媚的容颜，却被那几乎要融进墙缝里的窘迫感揉皱了。他无意识地绞着粗糙衣角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弗兰德将他推到前台，当凌柒橙带着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男孩浑身一僵。那双被白发半遮的眼眸终于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飞快地在凌柒橙脸上点了一下，仿佛被烫到般。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甜甜的笑容，看到了她被李郁松老师轻抚头顶时微微眯起的满足，看到了阳光跳跃在她柔软的发梢，仿佛连她身边的空气，都氤氲着被珍视的温暖。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心头。男孩的白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随即飞快地、更深地埋下了头，仿佛要将自己彻底淹没在尘埃里。他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衣角在他蜷紧的手指里扭曲变形。

一阵微风吹过窗格，卷着窗外古老榕树的新叶沙沙作响，擦过他的耳尖。

奥斯卡听见自己胸腔里沉闷的回响——怦怦，怦怦。一下又一下，沉重得不像是幼小心脏的跳动，更像是在潮湿阴冷的角落，揣着一颗被冰水浸透的、沉重又冰冷的棉絮球。明明和那片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温暖只隔着几步之遥，却感觉那边的光亮和热度刺眼得让他眼眶发酸，指尖冰凉。

“是新同学吗？”这个念头微弱地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惶恐，如同浓稠黏腻的墨汁瞬间浸染了思绪。

“她会怎么看我……会嫌弃……那个吗？”

他默默低下头，想起弗兰德院长曾说过的话：面对那些因他魂咒而生的鄙夷与嘲笑，这是对他内心承受能力的一种磨砺。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他的表现……糟糕透顶。

那些刀子一样的目光，那些肆无忌惮的低语和嘲笑，每一次都像细密的针，深深扎进小孩敏感的自尊里。他做不到院长口中的“无动于衷”。每一次的排斥，都在这颗年幼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隐秘的伤口。

而眼前这个沐浴在阳光与宠爱中的女孩……这位光芒万丈的天才……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纯然的好奇打量时……

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吗？

会用那种让他心口刺痛的、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恐惧与无措像冰冷的藤蔓，无声地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阳光明媚的大厅里，温暖与孤独在两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泾渭分明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