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
又是这个名字,又是这个许三多,史今,他究竟是谁?是你的谁?
王梅握紧了方向盘,窗外的路灯飞快地向后掠去,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到了家,王梅将伍六一引到客房门口,指了指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房间,又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厕所方向,语气礼貌而疏离:“您今晚就睡这里吧。我去帮我丈夫更衣洗漱,您自便就好。”
“好,好,谢谢嫂子!真是麻烦你了!”伍六一连忙点头,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几分感激的局促。
他刚想抬脚迈进房间,小腿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那个叫史多淳的小男孩,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刚才那一脚显然是他踹的。
“多多!”王梅立刻出声制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骂我蠢!坏蛋!”小孩指着伍六一,委屈地控诉。
“你不怕爸爸醒了骂你?”王梅平静地问,目光落在孩子身上。
“……。”小孩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来,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却不敢再闹了。
伍六一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点懵,酒也醒了几分,脸上更是臊得慌。
他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孩子,也对着王梅解释:“抱、抱歉啊,小家伙。我就是……喝多了,嗝……”
他打了个酒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才……刚才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多多……伍六一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小名,总觉得莫名熟悉。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猛地跳进他混沌的脑海。“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脱口而出,“多多?这小名……嘿!还是我一战友的名字呢!也叫‘多’!”
王梅正打算转身去照顾史今,听到这话,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伍六一,脸上那层客气的平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抓住了某个等待已久的机会,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探究:“嗯,我知道。冒昧问一下,伍六一先生,您说的那位战友同志……和我丈夫,是什么关系?”
她原本是想等伍六一酒醒后再找机会旁敲侧击的。眼前这个浑身酒气、腿脚不便的男人,实在让她生不出多少好感。
但他是史今郑重其事要招待的战友,是“钢七连”的一部分,而那个叫“许三多”的幽灵,似乎就藏在这个“钢七连”的影子里。
尽地主之谊是理所应当,但此刻,借着酒意和这个意外的名字关联,她忍不住了。
“哦……三多啊……”伍六一被问得一愣,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
他挠了挠头,努力组织着语言,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和感慨,“他和班长……关系真的,绝对是最好的!唉,班长是我伍六一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那三多……三多就是……”
伍六一突然卡壳了。
三多就是……班长的什么?
是班长最疼的兵?是班长一手带出来的好兄弟?是班长心里最放不下的人?这些词在伍六一的脑海里翻滚,每一个似乎都对,又似乎都不足以完全概括。
他想起班长醉酒时那痛苦的眼神,想起班长寄出的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想起班长给儿子起的名字……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张着嘴,那个简单的答案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伍六一最终只是含混地“呃……”了一声,有些狼狈地避开了王梅的视线,含糊道:“……就是……关系特别好,特别好……”
他再也说不出更多,只觉得这房间门口的空气,忽然变得异常沉重和令人窒息。他几乎是逃也似地侧身挤进了客房,含糊地丢下一句:“嫂子……我先睡了,班长就麻烦你了!”
然后他飞快地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那探究的目光和令人心慌的沉默。
关系很好,特别特别好。
王梅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句,看向已经睡着的史今。
“你和许三多的关系,很好,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