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船靠岸,罗摩迅速搭设好木踏板,又任劳任怨地去更换被冷箭射断的篷索。
叶阳辞一身霜白夏衫,踩着晃悠悠的踏板如履平地,上了岸。四名侍卫腰间佩刀,紧随其后。
秦深下了马,近前道:“就这么走了?连当面道个别都不愿意?”
叶阳辞见秦深脸色平静,眼底却压着阴霾,好似在他面前有意收敛了声势,什么风刀雨剑都只往自己心里去。
不忍之意一闪而过,叶阳辞道:“这一点是我怠慢了,向王爷赔个不是,再当面郑重道个别。”
他刚抬手要作揖,被秦深一把攥住小臂。秦深说:“你我并肩作战一场,可谓生死之交。如此草率的道别,我不接受,好歹也得喝上一坛送行酒。怎么,叶阳大人连这点情分也不肯讲?”
叶阳辞不怎么用力地挣了两下,没挣开,另只手又虚虚按住了想替他出头的侍卫们,浅笑道:“瞧这话说的,王爷这般礼贤下士,下官还能拿乔不成。舱内有酒,王爷请上船。”
秦深却不动,也不撒手:“我喝过你的送行酒,如今轮到你喝我的。麒麟殿里备了酒菜,叶阳大人是自己上马,还是我扶你上去?”
叶阳辞看了一眼望云骓,这高大马儿以蹄刨土,似乎也在催促。他有点儿无奈:“此番我是脱了夏津县务,私下悄悄过来的,不宜在外耽搁太久。既然鲁王府风浪已定,后续之事于王爷而言想必不在话下,我这个擅离职守的知县,也该尽快回去了。”
秦深依然不为所动:“你敢脱岗,夏津那边必然安排有后手,还怕多耽搁一日半日?叶阳大人再推辞,本王可就当你是做贼心虚了。”
“做贼,什么贼?”叶阳辞反问。
秦深不应他,径自松开手上马。
叶阳辞以为他放弃了,正要说句王爷慢走,谁料望云骓擦过自己身侧时,马背上的秦深陡然弯腰,曲臂圈住他的腰身,一把捞上了马背。
叶阳辞身后的侍卫一怔,当即冲了上来,持刀鞘拦在马前。
他们不敢轻易对郡王拔刀,但赵将军的命令也必须遵从——第一,听叶阳大人吩咐行事。第二,护卫叶阳大人安全。倘若实在护不住,那就参见第一条。
眼下这情形,倒也很难说安不安全。只能说,这位郡王殿下抒发离愁的方式也太过霸道了吧,掳了人就想跑。
侍卫们征询般望向马背上的叶阳辞。
秦深从后方贴上了叶阳辞的背,低头在他耳边微声道:“再借我一两日,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叶阳辞略作思索,对培风等人说道:“我这边可能要耽搁些时候,你们先回夏津复命,以免老赵担心。待诸事毕,我自行搭船回去。”
既然叶阳大人这么发话了,培风等人也只好抱拳听命,向两侧让出条路。
秦深一夹马腹,望云骓由静转动,提速如腾云。
培风望着马后烟尘,不太放心地道:“真要把叶阳大人留下,我们先走?我怎么瞅着聊城没那么快安宁,还有好些乌烟瘴气的日子。”
连影说:“大人发话了,想必他自己心中有数。”
培风毕竟最年轻气盛,不甘心地说:“我瞧着叶阳大人是受高唐王所迫。这一趟出生入死,天大的人情也该还完了吧,还不让走,想继续压榨不成。”
连影却道:“这阵子相处下来,叶阳大人是何等手段与脾气,难道你还不知?除非他自己想留,否则谁能强迫得了他。我看你是白操心。”
培风转而看向钟氏兄弟,想找同盟。
钟小满与钟小寒难得兄弟齐心,同时开口:“参见第一条。”
培风气呼呼地踩着踏板回船上去,边走边想,这事儿回去后我得好好和将军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