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适时被敲响。
陈乔野本想去厨房帮忙拿碗筷,听到敲门声,脚步却下意识地更快转向玄关,心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期待,快步上前拉开了门。
意料之中的是,吴竟站在门口。
意料之外的是,吴竟左右手拎着满满当当、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原本放学前还算服帖的短发,此刻却湿漉漉的,发梢根根分明地竖起,像被水打湿又狠狠抓过。
“……”
陈乔野懵了。
他抬头看看吴竟明显精心打理过却略显狼狈的湿发,低头看看吴竟手上鼓鼓囊囊的印着高档LOGO的袋子,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
几分钟不见,他到底干嘛去了?!
“怎么了,小野?”
叶岚没听见动静,边擦手边往门口走。刚到玄关,就看见她儿子和吴竟正大眼瞪小眼,一个满脸愕然,一个咧嘴傻笑。
叶岚“哎呀”一声,抬手在陈乔野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傻站着干嘛?还不让小吴进来!”
陈乔野手忙脚乱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正准备递给吴竟,结果才发现这家伙两只手都被占满了,根本腾不出手。
他只好讪讪地后退半步,把拖鞋放到地上,盯着吴竟弯腰换鞋。
叶岚一边接过吴竟手里递来的大包小包,一边念叨:“哎哟小吴,你这孩子,来吃个便饭,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吃完都带回去,啊?”
“阿姨您太客气了。”吴竟站直身体,笑容真诚,“真没啥,就是随便买的,您可别嫌弃啊!”
他指着袋子一一介绍:“这盒是深海鱼油,听说对长辈身体好,您试试。这几袋是进口的坚果和巧克力,给乔野当零嘴。还有两盒刚上市的枇杷,挺甜的。”
叶岚把沉甸甸的袋子暂时放到茶几上,嗔怪道:“下不为例啊!快来准备吃饭。对了,鼻子还疼吗?小野回来说你流了好多血,可把我担心坏了。”
陈乔野像个背景板杵在旁边,看吴竟扭头瞅了自己一眼,眯着眼笑了一下,又转头回去跟叶岚热络地聊开了。
叶岚宣布请客是掉下的第一只靴子,他为此提心吊胆了近一个星期。现在,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然而,预想中的尴尬甚至“危险”并未出现。叶岚热情爽朗,吴竟又和一只兴高采烈、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傻狗没区别。这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气氛融洽得仿佛吴竟才是叶岚的亲儿子。
他在担心什么呢?陈乔野暗暗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迈步想去厨房拿碗筷,结果叶岚抢先一步,他犹豫的当口,就被吴竟一把拽住胳膊,按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生平第一次,他在自己家里吃饭,坐得像个客人般局促。
他挨着吴竟左手边坐下,视线无处安放,只好四处乱瞟。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吴竟的左耳廓——那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的耳洞痕迹。
叶岚在厨房盛汤的声响传来。陈乔野忍不住拉了拉吴竟的衣袖,吴竟立刻心领神会地倾身靠过来,陈乔野怕被叶岚听见,压低声音问:“你耳钉呢?怎么摘了?“
从吴竟转学来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对方左耳上那枚小小的黑色耳骨钉,甚至因此误以为他是个“社会哥”。后来虽然不这么想了,但吴竟行事作风的嚣张程度,比起那些人也是毫不逊色。
某次早晨进校门,铁面无私、辣手摧花的教导主任正黑着脸站在校门口,挨个扫视仪容仪表。
陈乔野当时心头一紧,觉得吴竟的耳钉肯定在劫难逃,结果吴竟大摇大摆地骑着车从主任眼皮子底下骑了过去,安然无恙。
直到早读课结束陈乔野才恍然大悟:主任那天没戴他那副厚得像防弹玻璃的眼镜!以他的近视程度,就算吴竟把耳朵凑到他面前,恐怕也发现不了那颗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