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那颗藏在冰冷外表下,或许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我扶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比哭还难听。
林微言,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傻子。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我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书案边,摊开纸笔。
他说,条陈明日早朝前要看到。
墨迹在灯下洇开,我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眼前晃动的,全是他咳得撕心裂肺的模样,是他苍白着脸强撑批阅奏疏的模样,是他望着石榴树出神的模样,是他昏迷中呓语“别逃”的模样……
还有祖父手札上那触目惊心的“呕了血”。
他这旧疾,经此重创,又连日操劳……
我心乱如麻。
猛地搁下笔,我转身打开角落的柜子,从最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小罐。
里面是极难得的野生三七粉,对心脉旧伤有奇效,是我早年偶然所得,一直收着未曾动用。
攥着那微凉的小罐,指尖都在发颤。
犹豫只在刹那。
我重新披上外袍,揣好药罐,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书房。
夜阑人静,长街空荡。
我几乎是跑着穿行在冰冷的夜色里,胸腔里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奔跑所致,还是因为那即将破土而出的、恐慌又悸动的未知。
东宫侧门的值守侍卫见去而复返的我,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多问,沉默地放行。
书房的方向依旧亮着灯。
我放轻脚步,走近。
透过未关严的门缝,能看到他仍坐在书案后,一手按着额角,另一手持着朱笔,却久久未曾落下。
侧脸在烛光下显得异常疲惫,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脆弱。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我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里面沉默了一瞬,才传来他低沉微哑的声音:“进。”
我推门而入。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成一潭深水,不起波澜,只是那疲惫之色难以掩饰。
“条陈写好了?”他问,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尚未。”我走到书案前,停下脚步。
距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近,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唇上因干燥而起皮。
他微微蹙眉,似乎不解我的去而复返。
我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取出那个白瓷小罐,轻轻放在他摊开的奏疏旁。
“这是野生三七粉,性温,对心脉旧伤有益。”我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垂下,不敢看他的眼睛,“殿下……或许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