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听小殿下的。”逢缘道。
箐殊收回拍在逢缘肩膀上的手,不知为何,她总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让她很不自在。
另一边,老者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桌子,拍拍手对着逢缘道:“大人,还请你脱了上衣躺到这上面来。”
逢缘看着这连个遮挡物都没有的简陋地方,倒也没拘束;但衣衫脱到一半时,他刻意凹出一个风骚的姿势——本想着在箐殊面前秀一波自己的身材,可回头去,见到的却只有蘅芜礼满眼写着“恶心”的眼神,以及被蘅芜礼揽在怀中、捂着眼睛的箐殊。
“不守男德的东西。”蘅芜礼口中无声地骂道。
逢缘看懂了,霎时间,他眼眸中肉眼可见地“着了火”。
而当他露出后背,赤裸地躺在桌子上时,他清晰的感觉到针灸扎进自己的魂体之中——奇怪的酸、麻、胀、重感在背上蔓延,不能说不舒服,只能说不习惯。
等逢缘被扎成“刺猬”后,老者又将目光投向蘅芜礼:“这位穿黑衣服的小哥,你也是来看病的吗?”
蘅芜礼本想答“不是”,却在开口前被箐殊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腰,当即改口:“是,还请您也给我把把脉。”
因着不能再捂着箐殊的眼睛,他便将箐殊带到医馆外。
在箐殊幽怨的目光中,他道:“小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避嫌。”
箐殊一扭头,嘟着嘴道:“行吧,我去别的地方溜达溜达。”
蘅芜礼目送箐殊走远后,才又回到了医馆之中。
经老者一番把脉,蘅芜礼也成功躺在了逢缘旁边。
一旁的逢缘目露不善,口中恶语道:“不守男德的东西。”
蘅芜礼并不理会他,像条死鱼般的躺在桌子上,任由老者扎针。
另一边,离开医馆的箐殊在农家乐里四处溜达。走着走着,她脚步顿住了——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鬼,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的鬼魂。
湖边柳树下,箐阎王箐裴暮正站在鬼群里背着手,瞧着两个鬼魂下棋。
箐殊视力很好,即便离箐裴暮有段距离,也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眉眼一直紧紧皱着,好似能夹死一只苍蝇。终于,在鬼魂们一阵唏嘘中,下棋的其中一个鬼魂起身离开了;箐裴暮也顺势坐在了那鬼魂的位子上,与之对弈。
箐殊觉得稀奇,便走过去瞧——毕竟平日里这位老古董,除了闲时会去人间买些文玩字画,其余时间不是在工作,就是守在宫殿中那具永远不会苏醒的尸体旁。
如今罕见地,他对自己这农家乐里的东西感兴趣,箐殊混在鬼群中仔细瞧着,却不禁感叹:“完了,老古董真的老了,这喜爱的东西……”
箐裴暮会不时来农家乐,不为别的,就为先前下棋被打倒后的不甘。无数次观摩学习、无数次找鬼差对弈,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刻。可当他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赢时,事态却渐渐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不出意外的,这次箐裴暮又输了。
与他对弈的鬼魂留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眯着眼睛仔细瞧着箐裴暮,道:“这位棋友,你平日里一定没少练吧?”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又将目光落在棋局上。
箐裴暮眼中流过精明,他问:“此话怎讲?”
老头则道:“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发现自己的招式于旁的鬼魂来说,很特殊。我虽记不住你,但记住你的招式还是绰绰有余。”
“真是没想到,生前苦寻不到的棋友,原是在冥界。”
他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箐裴暮看去,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这一步棋,正是自己所有错误的起始点。
老头瞧着箐裴暮,眼神中满是愉悦,像见到了久寻多年的故友:“我名齐盛,‘齐心’的‘齐’,‘昌盛’的‘盛’,在人间时,也有人唤我‘棋圣’。”齐盛这般介绍着,尽管在旁鬼眼中,“齐盛”与“棋圣”并无什么区别。
彼时的箐裴暮,也和旁鬼想得一般。“我名……”他顿了一下,道,“文裴暮。”他没有爆出自己阎王的身份,甚至于连姓氏都不是自己原本的。
听到箐裴暮报出这个名字时,在鬼群中躲着的箐殊先是一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齐盛哈哈大笑着,离开了这张他每天都会待很久的棋桌。
而随着他爽朗的笑声,箐殊瞧见他的怨气也在渐渐减少。
等齐盛离开,箐裴暮将今日的棋局深深记在脑中后,便也起身离开了。
许是在思考棋局,他没留意到鬼群中的箐殊,直到箐殊在身后唤他:“文裴暮,你今天开心吗?”
闻言,箐裴暮停下脚步——不知是因为让女儿看到了自己惨败的一幕,还是因为这个名字、这句话,他的身形微不可查的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