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先生?是的,他住在这里,但是……”赫德森太太犹豫着,显然在判断该不该让这样一个看起来急需医生而不是侦探的女孩进去,“他正在……嗯……忙一些事情,你确定你要找他吗?你看上去需要一位医生,亲爱的孩子。”
她的目光落在凌清沅死死抱着的那个东方风格的小行李箱上,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
“我确定……我需要他的帮助……”凌清沅坚持道,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和一种超越年龄的固执。
赫德森太太的心软了,她叹了口气:“好吧,亲爱的,你先进来,在门厅这里等一下,暖和一下,我上去告诉他……呃……有访客。”她侧身让开,示意凌清沅进来。
门厅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凌清沅靠在墙上,几乎要瘫软下去,但她强迫自己站直,她听到赫德森太太上楼的脚步声,以及隐约的交谈声。
楼上传来一个极其不耐烦的、语速飞快的声音:“……不!赫德森太太!我说过多少次了!如果是寻找走失的哈巴狗或者调解家庭纠纷,请直接拒绝!我的时间是宝贵的,不能浪费在这些庸俗无聊的事情上!除非有谋杀、有复杂的阴谋、有值得动脑的谜题!”
“可是,夏洛克,这次是个小女孩……一个东方小女孩!她看起来病得很重,但坚持要见你……”赫德森太太试图解释。
“小女孩?东方?疾病?”楼上的声音显得更加烦躁了,“这听起来像慈善机构或者医院的工作范畴!与我无关!让她离开!”
凌清沅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和她预想的最坏情况一样,这位侦探先生,对“无聊”的事情毫无耐心。
但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向前几步,朝着楼梯的方向,用尽最大的音量,用她沙哑的声音喊道:“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事情无关走失的狗或者家庭纠纷,它关乎一个公爵爵位的继承,关乎生死!它足够……‘新奇’!”
楼上瞬间安静了。
连赫德森太太都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一阵快速而敏捷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夏洛克·福尔摩斯脸上带着极度无聊后被突然挑起的、锐利而充满审视的好奇,他那灰色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瞬间锁定了站在门厅里、摇摇欲坠却努力挺直脊背的东方女孩。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异国的服饰、泥污、病态的苍白、濒临虚脱却强撑的站姿、那个精致的行李箱、以及那双……与他记忆中某个古老家族画像极其相似的金绿色眼睛。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讶,但立刻被更浓烈的兴趣覆盖。
“公爵爵位?”他开口,声音不再充满不耐烦,而是带着一种捕捉到稀有样本般的兴奋,“继承?生死?赫德森太太,看来我们确实有一位……非同寻常的访客。”
他几步跨下楼梯,走到凌清沅面前,几乎围着她转了一圈,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嘴里飞快地低声自语:“明显的长途跋涉……严重的风寒和营养不良……东方丝绸,工艺精湛但沾满污渍……行李箱是紫檀木?……鞋底的泥泞来自码头区……眼神里有超越痛苦的东西……恐惧?不,是决心……还有那双眼睛……”
他突然停下,直视着凌清沅,语气变得直接而锐利:“埃塞克斯?你是那个据说死在海上、或者根本没离开东方的老菲茨罗伊的东方种?”
他的用词粗鲁直接,毫不客气。
凌清沅强忍着被他审视带来的不适和眩晕,迎上他那探究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父亲,第二代埃塞克斯公爵,没有‘死在海上’。”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清晰度,“他和我的母亲在宸国病逝,而我,凌·菲茨罗伊,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现在站在这里,需要继承我父亲的爵位和一切合法权利。我认为,这件事足够‘新奇’和复杂,值得您花费时间,福尔摩斯先生。”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是她深思熟虑后,准备用来打动这位侦探的真正核心:“而且,我相信,整个过程将会比您侦破十起普通的谋杀案更加……有趣和富有挑战性。”
福尔摩斯盯着她,足足有几秒钟,他那张惯常缺乏表情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巨大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狂喜的笑容。
“有趣?挑战?”他重复道,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哦,是的!毫无疑问!赫德森太太!请给我们准备茶!最好的那种!再拿条干净的毯子给这位……菲茨罗伊‘小姐’?我想,我们有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下午要度过了!”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雀跃地大步走向楼上的客厅,同时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上来吧,小姐,让我们详细谈谈你这个……‘小小的’继承问题。”
凌清沅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一步,她终于迈过去了。
尽管艰难,尽管被无比傲慢地审视,但她终于敲开了这扇门,并且引起了这位侦探的真正兴趣。
然而,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如何让他真正愿意帮助自己,如何实现那几乎不可能的目标,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来临。
她抱紧行李箱,跟着赫德森太太鼓励的目光,踏上了通往221B客厅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