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心出汗,血向上涌,满耳都是杂乱的鼓噪声。
太像了……
他有些惶恐、也有些贪婪地盯着那道身影,大脑陷入了白茫茫的雾里。
年轻人比例绝佳、气质出众,时值黄昏,他走在暗铜色的夕照中,空旷的艺术馆如橘色的水潭,他的轮廓朦朦胧胧,仿佛自回忆的另一端遥遥走来。
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这是如梦似幻的一刻,林衡陷入了漫长的恍惚,仿佛两人身处各异的时空,隔着七年光阴、迢迢岁月,而他动弹不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那人跋山涉水,回到自己身边。
“小衡……”
身后的陶青低低催了一声。
年轻人路过导览台前,斜斜的影子落在他的脸上。
暗色笼罩下来的刹那,林衡堪堪回过魂来,血管擂动的声响泄露了他的慌乱、雀跃、无措、狂喜……
耀清……
来不及眼眶发酸,林衡的躯体便先一步替他行动了,他半抬着头,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浑身僵硬、无知无觉地上前一步。
“先生……”
离得近了,他才发觉他风尘仆仆,像刚从海滨度假归来,身上的布料弥漫着太阳暴晒后的味道。
林衡浑浑噩噩,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错了!错了!
盯着显示屏的陶青急得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不该是先问一句“我们在为美术展拍纪录片,方便抽三十秒接受采访吗”?
英俊的年轻人忽地站住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拦在面前、故作镇静的林衡。
林衡的呼吸蓦地停了半秒。
隔着墨镜对峙时,无言的沉默仿若潮涌,昏暗轻柔,徐徐地将他们推向彼此。
林衡有些怔忡,他盯着自己投在漆黑镜片上的面孔,莹白一张,困在昏暗的镀膜中央,像陷进一口无光的深潭,即便快要溺毙,仍维系着疏离的姿态,不敢挣扎,亦不敢呼救。
或许过了半秒,又或许过了半分钟,颀长的手指抵着玳瑁框一晃而过,将墨镜推了上去。
年轻人低垂着眼,他动了下薄而狭长的眼睑,浓密的长睫扇了下,幽幽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掠过林衡的名牌。
他面露倦怠,剑眉蹙了蹙,像是偏头痛,或是不耐烦:“不清楚。”
他在回答那句提问,漂亮的黑瞳越过了林衡,直视着相机镜头:“所以才会来看展。”
他轻描淡写地敷衍着,似乎他与林衡只是陌生人。
林衡扯出个笑来,他没什么实感,思绪像浸在水里,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直到年轻人从他身边掠过,从他手中抽去图册,两人的衣袖轻触又分离,他才大梦初醒一般,瞳孔猛地紧缩,手指微微颤抖。
一瞬间,成百数千个念头在脑海中齐齐轰鸣,争先恐后地喋喋不休。
你过得好吗?地质工作累吗?病治好了吗?还和母亲吵架吗……
你有没有交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