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那么无私。
并不仅仅是为了还债,或是兄长那虚无缥缈的前途,她便甘愿给侯府冲喜,“为了自己”这话完全是出自真心。
为何熟识的药肆突然就不给赊账?为何兄长在衙门频频受老吏打压?
其实都是因为她在酒楼帮工的时候,偶然被永宁伯府的败家子看上了。对方顾虑到林家勉强算是官身,在京还算有些故交,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暗中给林家使绊子,想要让她乖乖就范。
平日里,父亲的抚恤银好歹还可领到三分之一,这个月则是分文未发。
过人的美貌出现在小户之家,往往伴随着觊觎与灾祸。
嫁入侯府于她,是当下的最优解。
林知微十分清楚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她有信心可以把侯府的日子过好。
“夫人别等急了,侯爷喝了药就来。”偏厅里的炭火烧的旺,采月端来茶水,指着桌上的点心,“侯爷怕您饿着,特意让小厨房备了酥软的点心,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林知微点点头,拈了一块糕点,入口却是寡淡冷硬,就着茶水才勉强咽下。
看来,她刚进门就碍了某些人的眼。
没等多久,喜婆就来请她去内室。
新房布置的倒是喜庆,红烛高照,锦被鸳枕。老夫人被嬷嬷扶着坐在主位,沈三太太陪在一旁,远房两位女眷站在桌边帮忙摆弄酒具。沈恕靠在床头,背后垫了软枕,脸色依旧苍白。
他手里攥着一根银簪,见她乖顺地坐在身侧,勉强抬了手臂,银簪却没能对准盖头的红结。
林知微会意,微微低头,帮他把银簪凑到结上,轻轻一挑,红盖头落在地上。
沈恕看着她的脸,微微有些怔神。新房内也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她生得很美,是那清水出芙蓉的软媚,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白玉般的肌肤,在这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从前她总垂着眼帘,不施粉黛,把美貌藏在怯弱里。如今,她像是悄然绽放的睡莲,让人移不开目光。
“时候差不多了,该喝合卺酒了。”沈老夫人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目光扫过登对的二人,最后落在沈恕身上,语气带着疼惜却也有叮嘱,“恕儿,你身子弱,本不宜饮酒,但这杯酒是你和知微往后好好过日子的念想,所以你得喝。少喝些便可,意思到了就好。”
沈恕点点头,福伯上前想扶他坐直些,他却摆了摆手,自己撑着床头慢慢坐正。
林知微看他手肘处肌肉紧绷,下意识伸手想扶他胳膊,刚碰到就想起规矩,又要收回,却被沈恕轻轻握住手腕:“没事,扶着我,省些力气。”
他的掌心微凉,却握得很稳,林知微愣了愣,顺着他的力道帮他坐稳。
沈三太太笑着端过温好的米酒,倒满两只银杯,用红绳将杯子缠在一起,递到两人面前:“按规矩该交杯,侯爷身子不便,咱们简化些,各自喝了这杯,也算心意到了。”
老夫人点头附和:“对,不用拘着死板规矩,身子要紧。”她看向林知微,眼神温和,“知微,往后你就是恕儿的妻子,侯府的女主人。你们俩相互扶持,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林知微点头,接过一只银杯,看了眼沈恕。
他正努力抬着胳膊去够另一只杯,酒液晃了晃,却没洒出来。
她主动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他面前与他的杯沿轻碰。
沈恕抬眼看向她,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抿了口酒——米酒度数低,带着清甜,滑过喉咙也不觉得刺激。
林知微也跟着喝了一口,眉眼弯弯,很是受用。
桌旁的沈三太太笑着拍手:“好!喝了这杯酒,就是正经夫妻了!”
远房女眷也跟着附和,屋内的气氛渐渐暖起来,没有繁复的规矩束缚,倒像一家人围坐的温馨小聚。
老夫人看着两人般配的样子眼圈微红:“好了,仪式已成,恕儿,你快躺下歇息。”顿了顿,又拉着林知微的手,悄声嘱咐,“好孩子,若是夜里睡不着,就遣守夜的丫鬟去小厨房传安神茶。”
“多谢祖母关怀,孙媳知道了。”林知微乖巧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