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又被托出水面,只见丝丝缕缕血色荡漾开来……
她没有受伤,这都是凌夜的血吗……
凌夜此时痛苦难耐。
他原是水性不错,可他眼下浑身都痛,背上衣衫已被划烂,密密麻麻的擦伤在水中蜇咬,左腿似是被断枝刺穿,一手竭力托着云倾,另一只布满血痕的手还在艰难划水。
纵使他身手过人,如此也被耗尽了气力,身体一寸一寸麻木起来。
云倾万分惊恐中听见逐鹰卫赶来的声音,随后便觉凌夜骤然脱力,再没有力气托她上来,那只紧攥的手却没有松开。
无尽的黑暗挟裹而来,云倾飘飘荡荡向下沉落,眼前愈发模糊不清,马上就要失去意识,又猛地坠入进一片光亮。
*
征武二十一年夏,大梁皇宫。
北城郊近日有山匪出没,九皇子萧翎被皇帝召进宫,来领剿匪的差事。
萧翎不愿来,整个建康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喂鱼逗鸟的闲散王爷,置身权势纷争之外,整日游山玩水,寻花问柳,实在闲得无趣,便仗着皇帝的宠爱横行霸道,惹是生非一番,日子着实逍遥快活。
但他到底是个皇子,皇帝再纵容,也不能真由着他荒唐废了。
萧翎一袭碧青竹纹王袍,摇着把折扇迈在宫道上,一路上遇人见礼,眼睛斜都没斜一下。
“站住!你这小罪奴,还敢跑!”
几声粗鄙的斥骂闯进耳朵。
萧翎停步,矜贵的眉尖蹙起,嫌弃地朝那处望了过去。
“殿下,是掖庭前看守的禁军兵士,吴沛。”身后小太监极有眼色地禀道。
掖庭设在宫城以西,掌宫中监禁,关押的多是罪臣府中被贬为奴的女眷。
“从掖庭一路跑来这儿?”
萧翎眯起眼,瞧清跑在前方的瘦小身影,嗤笑一声,“堂堂禁军追不上女人,废物。”
小太监垂着头,不敢接话。
不远处,这被吴沛追着的女人尚且年少,还是个少女,正是拼尽了力气想摆脱吴沛,在瞧见萧翎时,亦是眸中一亮。
萧翎只站在原地未动,就等着她越跑越近,最后近乎飞扑般跪到自己身前,“凌王殿下!求您救救我,他对我欲行不轨,求您救我!”
后面吴沛追上来,听这话也吓得扑通跪地,“殿下明察,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属下没有啊!”
萧翎未急着开口,只懒散垂眼,睨向这少女。
现下跑近了,才发觉她是多么狼狈,原本梳起的发髻散了大半,脸颊上沾蹭着几道灰,隐去了她大半的面容,唯有那双眼还干净得很,含着泪不肯落下,倔强明亮地望着自己。
萧翎略抬了眉,“你认得本王?”
这少女便是有求于他,也未显得过分卑微,稳了声道,“是,我是靖北将军云暮归之女,云倾,曾在去岁秋猎上见过凌王殿下。”
云暮归年少从军,征战半生,军功无数,半年前与北齐交战,不慎误中敌人圈套,致全军战败,大梁对北齐痛失七城,其在血战中已身葬沙场,皇帝对其后人处置起来,亦不留情。
萧翎并不意外。
云暮归乃前靖北将军云闪义子,而云闪真实出身,梁人已讳莫如深。
只是去岁秋猎……
那个跟在云暮归身后,肆意明媚、铁骑红装的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