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或许只是她孤独童年里臆想出来的一个玩伴罢了。
她把书包塞进课桌,拿出文具和第一节课要用的书本,动作机械,试图用忙碌来掩盖内心那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能感觉到,那个叫陈烬的班长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上课铃响了,老师开始讲课。桑雨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黑板上。高中的课程并不轻松,她需要尽快跟上进度。
然而,或许是新环境的不适,或许是雨天气压太低,又或许是早晨和父亲的那场不愉快的对话埋下了伏笔,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每一次吸气都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熟悉的、轻微的哮鸣音开始在喉咙深处响起。
糟糕。她心里一沉,一定是早上淋了点雨,加上情绪紧张,哮喘要发作了。
她悄悄把手伸进书包,摸索着那个救命的喷雾剂。可是,摸遍了侧袋和主袋,都没有找到!她的额头瞬间沁出了冷汗。
怎么可能?明明出门前检查过的!
难道是匆忙间掉在路上了?或者……是早上和父亲对峙时,心神不宁,忘在了床头?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越来越闷,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嘶嘶的声响。她的脸色开始发白,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
不能在这里发作!绝对不能!她最害怕的就是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尤其是在这种脆弱无助的时候。
她拼命地想抑制住咳嗽的冲动,身体因为压抑而微微颤抖。眼前的黑板开始变得模糊,老师的讲课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同桌的女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投来疑惑的目光。
桑雨眠猛地低下头,用长发遮住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但窒息感越来越强,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怎么办?要不要举手告诉老师?可是……她开不了口。那种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下的感觉,比哮喘本身更让她恐惧。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旁边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她的课桌上。
她愣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旁边过道另一侧坐着的,正是班长陈烬。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那只修长的手,刚刚确实是从他那边伸过来的。
桑雨眠颤抖着手指,打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干净利落的字迹,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是不是不舒服?需要去医务室吗?我有药。”
最后三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他有药?他怎么知道……
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她无法再顾及所谓的自尊和疏离。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陈烬。
陈烬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静的、让人信赖的关切。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别怕。”
下一刻,他举起了手,打断了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
“报告老师,桑雨眠同学好像身体很不舒服,可能是哮喘犯了,我陪她去一趟医务室。”
他的声音平稳自然,没有丝毫的突兀,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老师的讲课戛然而止,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但这一次,因为陈烬的坦然和及时,那些目光里更多的是关切而非探究。
桑雨眠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安心又让她几乎虚脱。
老师显然知道她的情况,立刻关切地说:“快去吧!陈烬,你照顾好新同学。”
“好的,老师。”
陈烬站起身,走到桑雨眠的课桌旁,轻声说:“能走吗?扶着我。”
桑雨眠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点点头。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起来,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力量。
她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任由他半扶半抱着,在一片目光中,踉跄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走廊空旷而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她的喘息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稍微缓解了一些灼烧感。
陈烬扶着她,脚步很快但很稳。“医务室在楼下,坚持一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桑雨眠勉强抬起头,想看看这个在她最狼狈时刻伸出援手的人。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
突然,一个极其久远的、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脑海:也是一个下雨天,一个相似的楼梯拐角,一个男孩递给她一颗糖,用稚嫩的声音说:“别哭了,我妈妈叫你上来吃饭。”
她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哮喘。
医务室的校医给桑雨眠做了检查,用了药。喷雾剂吸入后,她的呼吸很快平复下来,胸口的憋闷感也逐渐消散。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只是浑身虚脱无力,像是打了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