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猜不透她们所为何事,不过,倒为今晚她与苏泽兰试药一事,提供了很多便利。
晚饭时亦不见有人返回,众人倒是与往日一般吃吃喝喝,只是平日里神采奕奕的二当家颇有一些心不在焉。
夜色渐浓,一弯弦月缓缓隐入云腴积岫之中。
“笃笃笃。”
短暂急促的敲门声划破静谧的深夜,坠入浅眠的朝颜心头一凛,瞬间惊醒,立即翻身下床。
弯腰,指尖贴着床缝细细摸索一番,掏出一个糙纸包,小心翼翼地藏在袖间。
屏息听了听屋外的动静,才拉开门,向隐在暗处的苏泽兰递了一个眼神。二人便循着事先探好的路,一步步往那翻涌的浓雾走去。
行至转角,苏泽兰忽的顿住脚步,抬手按住朝颜的手腕示意她噤声。
朝颜抬眼远眺,看到三两个灯笼慢悠悠向前移动,正是山寨里的巡逻队。
不过寨中人向来自诩“无人可闯入山寨”,这一切只是走个过场,他们顶多会留意一下四处屋舍有无走火之事发生。
看着远处的亮光消失在夜色中,苏泽兰正欲出言示意朝颜可走之时,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低喝,二人皆是心头一紧,猛地回头。
只看予安爹斜倚在墙根,衣襟半敞,手中攥着一个空酒坛,满脸通红。
“你们两个……”他抬手指了指苏泽兰,又指了指朝颜打了一个酒嗝继续含糊地问道:”偷偷摸摸的,是想要去干些什么?”
酒气顺着话直涌进鼻腔,朝颜立刻抬起胳膊捂紧鼻子埋怨道:“予叔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夜里凉不要坐在外面了。”
予安爹咂咂嘴摆手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们!这么晚了,众人都睡下了,你们在瞎逛些什么?”
“不过是屋里闷得慌,出来随便逛逛。”苏泽兰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朝颜身侧,语气平稳,眼睛仔细盯着予安爹的神情动作。
听道苏泽兰这般敷衍说辞,予安爹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朝颜紧绷的指尖,落在苏泽兰渐渐凝重的眸子里,笃定地说道:“我不信。”
朝颜心头一转,反问道:“既然这么晚了,予叔不在屋中歇着,反倒坐在外面什么?”
“我这不是……喝多了在外面吹吹风、醒醒酒嘛!”他抬手抹了把脸,散了散酒意,“方才我正要回屋,就见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往前走,又突然止步,孤男寡女的我自然要跟过来看看。”
“跟过来”三字入耳,朝颜与苏泽兰身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指尖忍不住发僵。
朝颜后怕若他一直未出声,今日两人必然暴露。苏泽兰则是惊叹于一个醉酒之人的跟踪,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
朝颜定了定神,轻咳一声,眼底漫上几分落寞,叹息道:“实不相瞒,今日乃是家母忌日,念及幼时父母待我何其亲厚,可惜如今背着人命,难归故里,无法祭扫。方才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又恐夜深,我便喊上蓝泽陪我四处走走,以排解排解这思乡之苦。”
听到这句话,予安爹的眼中闪过几次悲悯与体谅之光,轻叹了几声,抱起脚边的酒坛,又喝了几口,苦笑着向暗中走去。
“予叔,夜深了,路上看不清,我们顺便送你回屋吧。”朝颜假意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不必麻烦。”予安爹摆摆手强调,“这路我都走了多少次了。”
看着予安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朝颜劫后余生的长舒了一口气。
她侧头对苏泽兰得意的笑笑,一改先前蹑手蹑脚的模样,挺直脊背,与苏泽兰并肩而行。
虽然山寨中大多数人都睡着了,但难免有一两个特例隐在暗处,与其鬼鬼祟祟的惹人猜忌,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反倒放松他人警惕。
二人循着暗处的路径,终于穿过了大半个寨子,翻出山寨的围墙,来到一处雾霭稀薄的地方。
朝颜停下脚步,起指探进眼前翻涌的白雾,刺骨的阴凉瞬间裹住指尖,顺着指腹往心口漫去,她眼底掠过一丝凝重,转头看向苏泽兰。
“将药给我,我先去试。”说罢他掏出一根青麻细绳。
朝颜并未递药,反而捻起一粒朱红的药丸,仰头通入腹中。
苏泽兰满脸诧异,急切地上前一步。
朝颜轻笑一声,拽出苏泽兰手中青麻细绳的一头安抚道:“无事,我先来,毕竟我是药师,稍有不妥我也会立刻发现。”
说罢,她低头将细绳系在自己腰间,细细打了个结,轻声嘀咕:“我方才服下的这粒药,所适配的雾瘴环境,与此处最是相符。若是它都无效,余下的药恐怕也难起作用,倒不如先试这粒,省得白费功夫。”
苏泽兰见此也只能妥协:“那就……先试一试吧。”
“朝颜看着眼前流动的白雾,眼中闪过几丝期许:“希望一次便成。”
朝颜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进浓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