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日子就过的很慢。
苏云汀的身体总是好上几日,就要赖上几日。
苏晏总会嘲笑他的身体是水做的,一到了冬天就结成冰,脆弱得好似碰一碰都要碎。
不过但再多的劝告,也止不住苏云汀自己愿意找折腾。
他还是时不时就往楚烬寝宫跑,有时候一呆就是两三日,苏晏再见他主家时,都能感觉他这滩水是透明的。
苏云汀就这么拖着破败的身子,拖进了年关里。
皇城内外张灯结彩。
苏府青蓬的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几个孩童举着糖葫芦,欢快地在白雪的街道上你追我赶,忽有爆竹声起惊得马啼悲鸣。
苏晏怕马受惊伤了孩子们,掀开轿帘皱眉赶人:“去去去,一边玩去。”
孩童回头看了一眼凶巴巴的大人,呼啦一下全跑散了。
过年的这点年味儿,全靠孩子们装点着。
苏晏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过年也这么高兴吗?他过了年就十九岁了,已经是个替苏云汀管家的大人了。
赶完人,苏晏刚要钻回马车里,就听见跑散的孩子们们稚嫩的声音随风飘来:
“烹苏狗,庆丰年。”
“除苏狗,迎新春。”
撩着轿帘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还夸孩子们童真,一个回旋镖扎在自己脑门上,偏偏这回旋镖不伤身不流血,就是纯恶心你玩。
苏晏毕竟还稚气未脱,一副小孩子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无名气,回身指着几个孩子的背影,气呼呼道:“都给我回来,说什么呢?”
陪着苏云汀出门采买的心思全无了,脸色跟锅底的颜色没什么区别。
如今,连小屁孩都欺负到他主家头上了。
其中一个个调皮的孩子,还回头对着苏晏做了一个鬼脸,气的苏晏作势就要下车替他父母教育教育熊孩子。
“晏儿。”
马车里的人淡淡地唤了他一声,苏晏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钻进马车里。
苏云汀稳稳当当坐在马车里,一本账册覆在他膝上,修长的手指捻着册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当事人都没当回事,倒显得苏晏小家子气了,他越想越窝火,就也想拉着苏云汀陪他一起窝火,“您真是招人恨的老少皆宜,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牙牙学语的娃娃,哪个提起姓苏的不得唾上两口?”
“无妨。”苏云汀给账目翻了个页,端了个云淡风轻:“满城姓苏的也不止咱一家。”
苏晏急得站起来,脑袋“咣当”一声和车顶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疼得他“嘶”地抽了口气,仍旧梗着脖子嚷道:“但朝堂上姓苏的可就咱们一家,别无分号。”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苏云汀手中的账册滑落在地,他才施舍般给苏晏一个眼神:“你都说了,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学语孩童,恨我的人老少皆宜,难道我要全抓起来不成?”
“不能都抓,至少也要杀鸡儆猴吧?”
苏云汀弯腰捡起账册,慢条斯理道:“你主家我是个大善人,见不得杀鸡……”
苏晏撇撇嘴:善人个屁。
鸡是没杀过,人可没少杀。
于是,苏大善人就真的在下一个路口大发善心了。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瑟缩在墙根,他单薄的衣服因扛不住风雪而瑟瑟发抖,却还是用自己仅有的体温暖着怀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