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锈蚀门轴发出刺耳的的声音。
杨三提着酒壶的手一抖,呼吸随着牢门的推开的动作猛地一滞,才缓缓抬头起。
整整十一年。
记忆中那个手把手教他弯弓搭箭,会挡在他身前替他受罚的兄长,此刻正如同一摊烂泥,被丢弃在晦暗发霉的牢笼里。
杨三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郁结,扬眉道:“哥,我来看你了。”
断臂的男人似乎听力不太好,血污的脸埋在蓬头之中,仿若未闻。
杨三慢慢俯下身,又叫了一遍:“哥,是我,三儿,云驰啊!”
杨二郎听到“云驰”二字,才似有了反应,溃烂的右脸慢慢扬起来,眼睛被血污蒙住,过了许久才似聚焦,见到来人猛地钳住杨三的手腕:“云驰,真的是你?”
“哥,是我。”
杨二郎激动地摸了摸弟弟的胳膊,又将人搬倒了摸摸腿,发现杨三全须全尾的都在,笑容才绽在他可怖的脸上:“好、好,你还活着……真好。”
他颤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杨三脸上的刀疤上,那是一条从左脸贯穿到右脸的刀疤,刀口边缘好似还能看到当年溃烂的痕迹。
杨二郎的动作轻柔无比,慢慢抚过长长的刀疤,“就是可惜了……我弟弟这么俊俏的一张脸了。”
杨三脸上裂开大嘴强撑着笑:“一道刀疤换一条命,值得很。”
杨二郎拉着杨三的手,“三儿,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晃过神,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酒推到哥哥面前,“不说那些旧事,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桃花酿,陪你喝一口。”
杨三倒酒的手有点抖,明明一壶满满的酒,最终也勉强只倒出来两碗,一碗塞进杨二郎的手里,一碗自己端着轻轻碰了个杯,“哥,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弟弟可真高兴。”
说完,也不管杨二郎喝不喝,自顾自先干了。
杨二郎的目光却落在杨三身后,苏云汀一袭白衣安静站在一旁。
杨二郎扣住弟弟手腕:“三儿,那人是谁?”
苏云汀要比兄弟二人都要小上几岁,杨家出事的那年,他也不过是十二三的少年,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和以前的矜贵公子判若两人。
“他是……”杨三慢慢低下头,嗫嚅道:“我主人,当朝丞相,苏云汀。”
杨二郎先是目光呆滞,随即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还压着笑,慢慢笑声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地回荡在冰冷的石壁之间。
透着一股子阴冷的诡异。
“行啊!”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却陡然一寒,“你小子……真是出息了。”
他一路逃难而来,听过这位苏相的铁腕与冷血,何止是千百遍。
骂声听了数百次,不是真的也要信以为真。
他突然止住笑,盯着弟弟一字一句道:“做苏府的狗,比做杨家的鬼强。”
……
小裴蜷在回廊的转角,半壶喝剩下的酒歪在他手边。
“我还当谁这么大胆呢。”
一声尖利的声音自头顶上冷冷传来:“原来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儿,怪不得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了。”
小裴被呛得酒醒了大半,头发就被人狠狠揪住往外拖了几米,“宦官酗酒,当处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