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用,太管用了,我特别满意。”
林耳迩想拍手,但是一只手已经被他充当了枕头,于是他就晃晃荡荡地拍了两下沙发靠背,指腹故意以很缓慢的动作蹭过皮革,留下了刺耳的响动。
确认对方听懂自己的话后,来声点了点头,他刚想起身走,后背上就附上了一具温暖的躯体,林耳迩主动的靠近他,下巴搁置在他的肩头。
“只是单纯的睡觉吗?”
林耳迩捻着来声的一缕头发,放在手指尖转了两圈,暧昧地问他。
来声转过头,就看着林耳迩那双涟涟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目光蹭过他的唇峰和鼻尖。
“…你在说什么?”来声低沉着脸,眼睛里的情绪不明不白,刷白的脸颊在眼前放大近乎于恐怖。
“你恳求我能救你,”林耳迩朝着他笑了笑,撤出了一小段距离,开始坦然地伸手指,他先是慢条斯理地摆出了个“1”,然后又开始随着断句的顺序,依次——“想要我的愧疚心”第二根,“想要我的注视”第三根,“现在想要我的陪伴”第四根…
而后,他敛起声音,慢慢地凑近来声,第五根未命名的手指伸出,摊成了手掌,又绕到来声另一边的臂膀旁搭放上去。
“来声,你恨我,但你想要我的爱。”
林耳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不甚在意,没有任何挑衅的想法,说出这种自恋的话却很让人信服。他的视线始终在来声身上流连,眼睛中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四周的空气像是化成了粘稠的河流,时间和风都滞停住,无法向前。
“来声,你是我塑造的,你的想法并不难猜。”林耳迩蓦地笑出声,眼角仿佛还残存着来声滴落的那一抹殷红,整张脸浮现出一个足够蛊惑人心的笑容。
那双刻薄的眼睛眯了起来,笑脸看起来很宽容、很温和,像是个从天而降的、慷慨的救世主。
他说:“小可怜、好孩子,太贪心会失望哦。”
来声一开始请求他帮助朝昭,不明不白地睡过一觉后,他又请求他陪伴自己…那下一步呢?
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给他呢。
以及——来声不该认为他林耳迩可以听凭旁人差遣。
林耳迩话音刚落,下一秒,一张白皙的手掌便死死的掐住了林耳迩的脖子。
果断、狠厉、坚决、毫不留情。
看着林耳迩脸上浮现的笑容,来声平淡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又来了。
地下室的回忆被激起,只是这次的来声异常镇定,看起来特别清醒,甚至还适当的控制了窒息的时间,每当林耳迩觉得下一秒就要昏厥时,总会有一些空气顺着暂时松懈的喉管中涌进来。像是恶劣的戏弄,倒是没有在地下室要将他彻底掐死的决然。
林耳迩眼前发黑,勉强笑着:“我、每次…说实话,你都——呃唔!”
“贱人,你为什么不能学着哄着我点,你会好过很多。”他的造句像是失望又像是困惑,但是声音太冷,面色平平,让人难以洞悉。
“…下次吧,我试试…”林耳迩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次,捉狭的好话没有得到宽恕,几乎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来声随即收紧了力道。
他沉默着,感受着手中掐弄着的微弱脉搏。来声莫名地想起了小的时候见过的一只长着斑斓色彩翅膀的虫子。他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只蹁跹的蝴蝶,那只胆大包天的低等生物钻过了钉死的窗缝,振翅于自己灰白记忆中。十岁的来声对这种未知生物感到好奇又恐惧,于是伸出手将那只蝴蝶纳入了自己合拢起来的手心。
漂亮的翅膀在手掌中扑棱,正像如今自己虎口下随时可以了结的生息。
那只蝴蝶最后什么下场来着…哦,在他抓到蝴蝶没半刻钟后,父亲就发现了姿势怪异的他,忐忑的来声几乎是在与父亲对视的一瞬间,就将那只蝴蝶摁死在了自己的掌中。
一瞬间的蜇痛、浑身发麻的颤栗、七零八落的尸体碎片、乌黑的手掌心…
来声的思绪逐渐回笼,眼前成像被模糊重叠,来声仿佛看到了林耳迩的脸上出现了类昆虫的彩斑。直到林耳迩的喉咙中发出如同兽类的呜咽,来声才彻底清醒,意识到手中是一只哺乳类动物而不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虫子。
来声一眨不眨的眼睛迟钝地转动了起来,淡漠的声音顺着耳蜗挤进林耳迩昏沉的大脑,来声说:
“林耳迩,你在试图把我们的关系简化成为你潜台词中的爱欲。”
“而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贪。”
“哪有这么简单算清楚的账目…爱是可以扮演的情绪,它要看你肯给我扮演的期限,是永远还是短暂的一个夜晚。爱还分很多种,不只是局限于床上那些欲望,当然恨也是…林耳迩,这些东西不需要我跟你说,我所能接触的一切都是你赋予我的,我的认知不可能高于你,所以…母亲……我恳求您别再像个蠢货一样自欺欺人了…”
“林耳迩,以上我说的这些爱啊恨啊…”来声停顿了一下,手下松了力气,放林耳迩喘息。林耳迩撑着沙发咳嗽,像是要把胸腔震碎。他的脸色被垂下的头发遮盖,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露出了一截耳尖,来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震颤的肌肤,他低哑又镇静的声音顺着他的心意,定点落于林耳迩的耳畔,他迫切又痴迷地说——
“我全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