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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之笼(第1页)

心口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劫后余生的虚脱。顾云舟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湿滑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颤音。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被石屋中阴冷的空气一激,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抬起头,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的阿那婼。

手电筒的光柱此刻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那稳定而冷酷的光线,如同舞台上的追光,清晰地照亮了这座废弃石屋的内部——空荡,简陋,充满了被时光遗忘的荒凉。角落里堆积着不知名的、颜色暗沉的干草,散发出尘土和常年阴湿产生的浓重霉味。石壁上有明显的水渍痕迹,一些深色的苔藓在光线边缘顽强地生长。这里绝非月牙寨,甚至不像任何有人类正常生活痕迹的地方,更像是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囚笼。

“你……你到底是谁?”顾云舟的声音因恐惧和虚弱而沙哑不堪,他紧紧按住仿佛仍在隐隐作痛的心脏位置,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刚才那濒死般的、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体验,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刚才……那是什么?”他几乎是颤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目光死死锁住阿那婼,试图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到一丝答案。

阿那婼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顾云舟,只是将手电光略微移开,不再直射顾云舟苍白的脸,仿佛那过于强烈的光线会惊扰到什么。他转而用手电光仔细地、缓慢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那神情不像是在找一个避难所,更像是在检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牢房是否完好。

他走到石屋一角,那里相对干燥一些。他动作熟练地用脚清理开地面的碎石和明显的污物,又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陈旧却质感特殊的皮质囊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少许暗黄色的粉末。他极其节省地、手法精准地在顾云舟所在的角落周围,撒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一股类似雄黄混合着多种奇异草药燃烧后的、辛辣中带着苦味的怪异气息立刻在空气中淡淡散开,有些刺鼻,却奇异地驱散了附近一些更令人不适的腐败气味。

“不想被山里的蛇虫打扰,就别出这个圈。”他语气平淡地吩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如同日出日落般自然的既定事实。这话语里听不出关心,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警告。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再看顾云舟一眼,便径直走到石屋那空荡荡的门口,背对着顾云舟坐了下来。他的背影宽阔而挺拔,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也隔绝了外面那个被浓雾和夜色笼罩的世界。他沉默地望着外面无边的黑暗,只留下一个如山岳般沉默、也如山岳般令人绝望的背影。那姿态,既是隔绝危险的守卫,也是不容置疑的囚禁。

顾云舟蜷缩在那个带着怪异气味的粉末圈内,一动也不敢动。那辛辣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他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点点声响都会打破这危险的平衡,引来更可怕的后果。身体的疼痛虽然已经消失,但心理的震撼和恐惧却如同这石屋外的浓雾,更加厚重地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让他窒息。

蛊毒?

这个词如同黑暗中炸响的惊雷,反复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回荡。他只在那些边缘的、被视为非主流的民俗志怪文献里见过模糊而隐晦的描述,从未想过,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无形无质、却又可以如此精准操控他人痛苦的恐怖力量。这个叫阿那婼的男人,不是向导,不是善类,他甚至可能……不完全是“人”的概念所能涵盖的存在。他是一个……来自未知领域、身怀诡异能力、视人命如草芥的危险人物。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粘稠地流逝。石屋内,只有两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顾云舟的急促而紊乱,阿那婼的则悠长而平稳,形成令人焦躁的对比。屋外,是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夜枭凄厉的啼叫,以及风吹过石缝和枯草时发出的呜咽声,每一声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顾云舟紧绷的神经。

他试图理清思绪,思考脱身的办法。观察环境?石屋只有这一个出口,被阿那婼堵死。呼救?在这荒山野岭,除了可能存在的野兽,不会有任何回应。反抗?对方拥有那种鬼神莫测的手段,自己一个手无寸铁、体力耗尽的外来人,无异于以卵击石。绝望,如同冰冷而坚韧的藤蔓,从心底最深处疯狂滋生,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个小时,当天际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般的微弱光亮,浓稠如粥的雾气似乎也淡薄了些许,能够隐约看到石屋外模糊的树影时,阿那婼站起了身。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依旧挺直的筋骨,动作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优雅与力量感。然后,他走到顾云舟面前,阴影将蜷缩着的顾云舟完全笼罩。

“走了。”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有简短的、不容抗拒的命令。

顾云舟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夜的恐惧和未眠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嘴唇干裂。他看着阿那婼,那张在渐亮的天光下依然俊美却冰冷的脸,嘴唇动了动,想问去哪里,还想问为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知道,问与不问,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就像一件物品,被所有者决定着他的去向。

他挣扎着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但因为长时间的蜷缩、恐惧以及之前的虚脱,双腿一阵发软,险些又跌坐回去。阿那婼并没有伸手扶他,只是耐心地(或者说,是冷漠地)站在原地,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挣扎,直到他勉强依靠着石壁站稳。

再次上路,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昨日的迷雾中,至少还存着一丝找到方向、抵达目的地的渺茫希望,而今日,虽然天色渐明,山林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前路却仿佛通往更深、更黑暗的地狱。顾云舟沉默地跟在阿那婼身后,不再试图搭话,也不再询问任何问题。他像一个被抽走了魂灵的木偶,只是机械地、麻木地迈动脚步,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内心不断滋生的恐惧和绝望。

阿那婼似乎对这片地域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行走。他带着顾云舟专挑那些最为隐秘难行的小径,有时甚至需要拨开几乎与人等高的茂密蕨类,或者侧身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石缝隙。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其上,空气更加潮湿闷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完全未被文明触及的、亘古存在的世界。顾云舟甚至注意到,一些树木的枝干上悬挂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颜色艳丽的菌类,以及一些用细小骨头和羽毛编织成的、风格诡异的饰物。

终于,在午后时分,阳光勉强穿透浓密的树冠,投下斑驳的光点时,他们穿过一片异常茂密、竹子颜色深得发黑的竹林。当阿那婼拨开最后一道挡在眼前的竹枝时,眼前的景象让顾云舟倒吸一口冷气,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一座寨子,赫然出现在群山环抱的幽深谷地之中。

但与他在图片和想象中见过的、宁静祥和的月牙寨完全不同,这座寨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肃穆,甚至可以说是威严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所有的吊脚楼都异常高大古朴,使用的木材颜色深沉,仿佛历经了无数风雨沧桑。许多楼宇的檐角并非装饰着寻常的鸟兽,而是悬挂着并非装饰用的、造型奇特的、已经风干发黑的骨器,或者一束束颜色暗沉、形态怪异的草药束。寨子周围的空地上,矗立着一些比人还高的、雕刻着狰狞扭曲图案的暗色图腾柱,那些图案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一种不容亵渎的神秘意味。

一些穿着与阿那婼风格类似,但颜色更为晦暗、刺绣纹样也相对简朴一些的深色服饰的村民在寨子内外活动着。他们看到阿那婼,无论男女老幼,无一例外地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无论是捶打谷物,还是编织竹器——垂下头,右手抚胸,行着一个古怪而充满敬畏的礼节。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

更让顾云舟感到不适的是,没有人对他这个明显是外来者、衣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表示出过多的好奇。他们的目光在掠过他时,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或者说是……无视。仿佛他只是一件被阿那婼带回来的、无关紧要的、等待处理的物品,引不起他们丝毫的情绪波动。这种彻底的漠视,比直接的敌意更让人心底发寒。

阿那婼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仿佛早已习惯。他径直带着顾云舟,沿着寨子中最为宽阔、也是坡度最陡的一条石板路,走向寨子最高处。那里矗立着一座看起来最为古老、也最为宏大的吊脚楼,楼体几乎全部用深黑色的木材建成,飞檐翘角如同展翅欲飞的黑色巨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楼前站着两位身形彪悍、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他们腰间佩着造型古朴、带着明显实战痕迹的弯刀,身上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般的悍勇气息。见到阿那婼,两人同时躬身,右手抚胸,动作比之前的村民更加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军人的纪律性。

“那婼,您回来了。”其中一人用低沉而恭敬的苗语说道。

阿那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用苗语简短地吩咐了一句什么,语速很快,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那名回话的男子立刻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过顾云舟,那眼神冰冷而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沉声应道:“是,明白了。”

直到这时,阿那婼才终于转过身,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宣告所有权的、带着审视与占有的目光,将顾云舟从头到脚、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遍。他的目光掠过顾云舟沾满泥污的裤腿,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定格在他写满了惊恐与迷茫的脸上。

然后,阿那婼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顾云舟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宿命感,仿佛在顾云舟的灵魂上烙下印记:

“记住,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稍作停顿,他吐出了那个让顾云舟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的名字:

“黑巫寨。”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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