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长安此刻正安祥地躺在病床上熟睡,呼吸平稳,脸色比在山上被找到时红润了不少。
病房一侧设有小巧的会客区,向阳、靳苍、姚凤琴和赵芷苓坐在米色沙发上,低声商量着。
赵芷苓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方院长的说明很清楚,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全。我投向大哥一票。」
她口中的「向大哥」,当然指的是向阳。
姚凤琴挨着靳苍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阿苍啊,姚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很独立、很负责任的孩子,从小就懂事。可是,这跟你以前遇到的事情不一样,不是你一个人硬扛就能扛得过去的。」
她看着靳苍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心疼不已。
赵芷苓急切地附和,「你还没有毕业,课余时间在豆浆店打工,晚上还要帮两栋十层楼高的大厦挨家挨户收垃圾,听说你最近还开始跑去片场应征临时演员…凭心而论,你还有多少时间和精力能用来照顾你爸爸?」
靳苍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更加烦躁,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倔强得像头小牛:「我自己会想办法调配我的时间!总而言之,我爸为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现在他生病了,我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种冷冰冰的疗养院,那我还算个人吗?」
他越说越大声,胸口剧烈起伏着。
向阳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阿苍,你先别胡思乱想。谁说要把靳伯伯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方院长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这里是医院,同时具备疗养功能,可以更有效地控制病情,也随时可以评估状况出院回家。这不是抛弃,是为了更好的照顾。」
赵芷苓也赶紧补充:「阿苍,我刚才偷偷上网查过了,这间医院是全台北设备最高级、护理也最完善的疗养机构了…」
「我们家没有那个能力负担这么高级的地方!」
靳苍几乎是吼了出来,这是他心底最深的无力感,他痛恨自己的年轻,痛恨自己的能力有限。
向阳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郑重了几分:「阿苍,你听我说。你哥靳宇,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也更有远见。他之前替一部电影做的配乐,前阵子已经交件了,版税相当可观。这笔钱,加上他之前累积的那些歌曲版税,一直都由天鸣老师代为处理。天鸣老师很快就会跟你联系,详细说明情况。所以,医药费的事情,你真的可以完全不用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病床上的靳长安忽然有了动静。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眼神不再似之前的迷茫恍惚,透着久违的清明与平静。
「爸!您醒了?」靳苍惊喜低呼,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靳长安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靳苍身上,语气坚定:「就这么决定吧。那个保全的工作,我不做了。我就在这里住下。」
「爸…」靳苍有些错愕。
靳长安看了他一眼,嘴角有着洞悉一切的微笑:「怎么?我花我大儿子的钱,你有意见?」
姚凤琴见状,轻轻拍着靳长安的背:「好了好了,有结论就好。肚子饿不饿?我去叫护士来看看。你们两个男生,也别都杵在这里了,赶快回去帮你爸拿些换洗衣物过来。」
「爸…我…」靳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姚凤琴轻轻推了一把。
「走啦,走啦!这里有我跟芷苓看着,你们快去快回。」
靳苍看着父亲平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向阳,眼神复杂。
病房里恢复了片刻的宁静。靳长安默默地望向窗外,台北盆地外围的四兽山在和煦的阳光下,轮廓分明,显得格外秀丽。
一群白鹭鸶悠然飞过,姿态优雅。
「这年头…台北还看得到白鹭鸶吗?」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掠过。「阿宇…阿宇小时候,最喜欢趴在窗台上,看天上的白鹭鸶了…」
他似有若无地喃喃自语,眼神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