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我猛地把它扔回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把脸深深埋进膝盖,用双臂紧紧抱住头,形成一个脆弱的防御姿势。
黑暗。只有黑暗能给我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不去。回复周编辑,说我病了,说我要死了。随便什么理由。他们会理解的……或者,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一个躲在文字背后的作者,本来就不该见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可能在房间里,只过去了十分钟,可能在我混乱的思绪里,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就在我被恐惧彻底吞没,几乎要抓起手机回复“拒绝”的那一刻,另一个念头,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韧性,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
《星墟》。那真的是我几乎耗干生命才诞生的孩子。
那些在极致痛苦和极致狂喜中诞生的字句。那个孤独穿梭于星海之间的女主角,她的绝望与希望,她的放弃与坚守……某种程度上,那就是我。是我破碎灵魂的投射。
我真的……要把它完全交给别人吗?连看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脑海深处问: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看看,谁能懂她吗?
……
……
下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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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场记板咔哒一声合拢。
我迅速进入状态,脸上绽放出无可挑剔的、恋爱中少女应有的甜蜜笑容,眼神崇拜而热烈地看向对面西装革履的男演员,用一种刻意放软、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语调念出台词:“可是在我心里,李总你就是最厉害的呀!什么都难不倒你!”
“卡!很好!过了!”
导演的声音传来,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那层亮晶晶的光彩像退潮一样从眼睛里消失,只剩下职业性的平静。我对着合作的男演员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场边休息区。
这就是我,林夕,一个二线……或许更接近三线的女演员。日常就是在各种低成本偶像剧、网大里打转,饰演着千篇一律的“甜妹”、“妹妹”、“女朋友”之类的镶边角色。就像刚才,一场凸显男主角魅力的戏,我的存在,不过是那场戏里一个漂亮的、功能性的背景板。
“夕姐,水。”助理小圆赶紧把保温杯递过来。
“谢谢。”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嗓子舒服了不少。连续拍了七八个小时,确实有些疲惫。
“夕姐,刚才王副导说了,明天早上咱们五点半就得开工,拍日出那场戏。”小圆翻着通告单,小声提醒。
“知道了。”我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心里默默计算着,回酒店还能睡四个小时,足够了。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在闲聊,声音不大,但能依稀飘进耳朵。
“哎,听说了吗?星熠那边有个大项目要启动了,科幻巨制,《星墟》。”
“当然听说了,业内谁不知道啊。他们老板亲自盯的项目,据说投这个数!”那人比了个手势。
“啧啧,真是大手笔。不知道谁能拿到主演饼,那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
“反正跟咱们这小破剧组没关系咯。”
《星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哦,想起来了,是一部很火的网络小说,前段时间还上过热搜。当时我还追过一阵子,特别喜欢里面那个清冷又坚韧的女主角。
那种角色,注定与我无缘。我身上早已被打上了固定的标签:甜、美、无害,或许还有一点“演技尚可但缺乏深度”。制片方和导演们不会冒险把那么重要的角色交给一个“甜妹专业户”。
心里不是没有过羡慕和一瞬间的失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我很快调整好心态。
路要一步一步走,戏要一个一个拍。能演戏,我已经很幸福了。
又熬了两个小时,今天的戏份终于全部结束。卸完妆,换回自己的衣服,T恤牛仔裤,棒球帽压得低低的,和小圆一起坐车回酒店。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繁华璀璨。我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大厦,其中某一栋,或许就是星熠影业所在的地方。那是一个离我很遥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