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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生(第1页)

清污之后迎来了更为庞大的清洗任务。

浩浩荡荡的,几百名工人排成两排,面对面坐着宛如一条精密的流水线。从湖底打捞起的物品,被按件分发到每两人一组手里,朝九晚五地清洗,人们如同当年帮庄立春缝喜被那样,手上的活不停地忙,嘴上欢喜地唠着家常。

雷雷丢失的那只鞋子不出意外地被找到,并被精心地清洗干净,只是此刻,早已没人再认得出了。

而陆续被清洗出的还有一张吕文生的演职员工牌。

这个黯淡多年却极尽熟悉的名字,瞬间在众人的口中引起唏嘘。

主人格醒来的吕文生,得知妹妹已经平安回到父母身边,他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一口气,起身从医院径直回到剧院。正值周末的剧院舞台上,除了从窗外洒进的一地阳光,其它一无所有。吕文生再一次踏上了那熟悉的台阶,来到舞台中央。他弯腰向列席的观众们致意,恍惚间台下仿佛真的坐满了真心热爱舞蹈的观众。他回忆起自己刚来到剧团的第一天,紧张、兴奋、喜悦,复杂的情绪几乎令他说不出话来。老团长让他随便跳一段,来暂时确定席位。他心脏怦怦直跳,站到舞台中央,仰头,起势,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支《向阳而生》。

那是一部描写战后重建的歌舞剧,足有四个小时长。分为四幕:毁灭、挣扎、重生、收获。而今天他似乎如同武林小说当中那些历尽磨难不破不立的主角一样,终于参透了这舞蹈剧的内核。他就这样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赤脚在剧院的舞台上起舞,他为自己伴唱,也为自己伴舞,边跳着边走下台阶,穿越观众席的长廊。他跳出剧院,赤脚穿过石子嶙峋的人行道、马路、公园……渐渐地,他的脚底渗出血来。可他却不知疼痛,也毫不疲倦。他骄傲地仰着头,忘情地跳跃着,穿过学校、商店和广场……路过的人们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而他却仿佛看不见般,兀自热烈地舞蹈着。

胡得为得知后请示陈传富这如何是好。「如今他妹妹不在咱们管制,万一他多说些什么……」

「你未免太高估他,这小娘皮子不会敢的。」

「可难保他不会光脚不怕穿鞋的。」

「胡老弟啊,咱们关起门来说些无所顾忌的话,左不过平日里咬你我一口的事儿,如果他真有这份胆量,早就做了。况且有我在,你且将心放稳了。」

最初是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们一路跟随着他,后来闲来无事的老人们,也出于好奇的跟在他后面,再后来随着日头落下,青年们陆续下班,他起身后竟形成了一条规模宏大的队伍,人们不明所以地跟随着,却又不肯轻易放弃。直到月亮爬上当空,而他鲜红的脚掌踏上了同心湖的矮围墙,他跳到了舞剧的最后一幕。

收获。

短暂且绚丽的三十分钟。

他情绪饱满,大开大合,以皎洁的月光为舞伴,逐渐在矮围墙上踏出一条血红色的路。

台下的观众们也被他极其具有渲染力的喜悦所感染,人们似乎纷纷忘了他身上的病号服,和脚底流血的伤口,而全部都沉浸在他舞蹈的情景和情绪里。所有人的每一分每一毫的情绪,都被其表演紧紧牵动着。

临近结束时,吕文生跳得愈发忘情。他笑着流下泪来,观众们正跟着擦眼泪时,只见他终于停下了舞步,良久之后,优雅地弯腰谢幕。顿时,台下掌声四起,吕文生找到了久违的、纯真的快乐。

几秒后,在数百人的见证下,吕文生一跃投入了湖水里。他保持绝对的清醒,克服了本能的求生欲望,任由自己毫无依托地下坠。在这恶臭肮脏的湖水里,他久违地感到自己是干净的。

「小吕真是可惜了,多俊俏的孩子。」

唏嘘之后,众人继续刷洗着。

兰雪的理发店开业了。

店铺就开在从前庄嫂卖红薯的街口,独眼张用从前的积蓄盘了一栋二层临街小楼。一层做店铺,二楼居住。

云朵成长得很快。她既有着人类的智商和聪慧,又有着天鹅的美丽和优雅。每每我和古秀梅去她家里做客,她总是很有礼貌地为我们衔来茶杯和水果,有次甚至还古灵精怪地从身后突然跳上我的肩膀,并在成功吓到我之后,开心地欢快大笑。

我总是喜欢偷偷给她喂零食吃,小孩子嘛,没有不喜欢的。兰雪和独眼张发现了,也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古秀梅总是故意训斥我带坏小孩子。每每这时我就往她嘴里也塞一块儿,她便不再说我了。

理发店开业后,生意勉强赚点一日三餐的钱。

安化厂的女子们宁愿送男人进红巷子的铁皮房,也不愿让他们踏进兰雪的理发店,只有我和庄立春,偶尔会踏进那扇门里。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何曼珠的耳朵里,妇女和男人们的嚼舌根总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何曼珠的反应却极大出乎这些人的意料。

「我只信我亲眼见到的,除非你们拿出兰姨勾引立春的证据,否则就走远一点。」

何曼珠与安化厂里这些搬弄是非的毫无主体性的女性非常不同。她看似年轻,崇尚恋爱,实则却极其富有独立的思想和能力。在爱情里,她也绝不是任由摆布的洋娃娃,她的示弱、撒娇、放低姿态,不过是因为自己享受那种被人高高在上宠爱着的感觉。与其说她是猎物,不如说她是猎人,她做一切事情都是以自己为首要出发点。她绝不会为了他人的感受而扭曲自己,也不会因为没有事实依据的言论,而陷入无端怀疑。

自从庄立春升迁厂长,她跟着成了厂长夫人以来,她既没有刻意去扮演和气大度的厂长夫人角色,也没有为了树立威信而跋扈无礼。她还是守在自己那间陈旧的办公室里,每天准时上班、下班,为着自己的升迁而专心在工作里。

而随着清污工作的逐渐收尾,英树却突然病倒在床,市医院里给他做尽了所有检查,却始终没有查出关键病症。只能描述他外在的症状,浑身消瘦、食欲不振、四肢软弱无力,除了右手勉强有几根手指可以用来抓握以外,其他的身体器官,必须要借助强大的意念才能调动,而且每每移动都令英树感到精疲力竭。表面看来他一切都符合渐冻症,但在进行基因检测和病理检测时,都得出他极其正常的结论。找不出病因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医生大约给开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物,并叮嘱他们过几天要来复查。

龙九听闻消息后,显露出没有良知的喜悦。他急不可耐地时隔数月叩响了玫瑰的铁皮门,可里面却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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