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警察的话语是很微妙的。负责出警的武棒棒说:「你又不是她丈夫,凭什么打她?」
英树是由于同心湖的清污工作而病倒并且过世的,所以厂里特意举行了表彰和追思大会。陈传富也不请自来地到场。
主持人何曼珠在台上念追思文。
台下,陈传富语气平和地低声说:「小庄厂长,我听说环保局郝局长那边对这次清污工作很满意,对你更是大加赞赏。」
「还得感谢您的点拨和提醒,不然我这工作展开不会如此顺利。不过话说回来,清污过程中,我倒是意外清出点东西,最近正为怎么处理而头疼呢。」庄立春将目光收回,颇有深意地看着年老的陈传富。「陈局长,可否再指点我几分呢?」
陈传富神色自若,他理了理定制西装的褶皱,道:「自古后浪推前浪,我是个老古董喽,思想和见识都过时了,可不敢瞎指导的。不瞒你说,不光这公事上,如今就算在家里,我也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啊。就我这个小小局长,跟亲戚们喝酒,是根本排不上号的。」
刘罐头坐在二人身后的位置,听得汗流浃背。
庄立春仿佛不知天高地厚。「这有什么,只要您赏脸,我随时和您喝,就是别嫌弃我酒量差就成。」
陈传富当即没有应声,而是和蔼地望着庄立春,几秒后,他慢悠悠地说:「好,好啊。」
庄立春眼神深不见底地伸出右手。「那就一言为定。」
当晚,何曼珠先一步开门回家,却见到茶几前多了个崭新的行李箱。她询问随后进门的庄立春。
「立春,这是你买的?」
「嗯。」
庄立春将行李箱拖到房间,打开,只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钱,估算有近百万。
何曼珠撞见吓了一跳。「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庄立春淡定地说:「我之前在北方跟人合伙投了几家公司,如今都赚钱了,这是分红。」
何曼珠开心地搂着庄立春。「那我岂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新裙子了?」
「想要多少,就买多少。」
两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彼此避而不见的眼神里,却各怀心思。
何曼珠知道这行李箱出现的方式,就意味着这钱绝不可能是正经来路,但她不在乎,毕竟只要她不知情,法律上就影响不到她的前程,她何不装傻享受。
庄立春的眼神里则终于释放出一抹胜利者的笑意。什么环保、检举、惩恶扬善,他自始至终想做的,就是威逼陈传富。陈传富和安化厂的权色勾当,他早有所耳闻,若真要正义肃清,除了得到个好名声外,没有任何好处。而他庄立春从来都没想做个大善人。
庄立春很清楚,如果上任就投诚,那自己最多算是陈传富的一条哈巴狗,与死去的胡得为、活着的齐半两、刘罐头无异,还极有可能会被逼迫与其沆瀣一气,但他不屑于行那些腌臜堕落之事,他心中有知识分子的清高,他想要钱,却厌恶用钱去满足低级欲望的行为。庄立春要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获得钱,钱在他这里,是结果,但不是根本目的。他憎恶那些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憎恶自己贫穷的家庭,他知道自己有石破天惊的天才,他要证明自己的天才。
显然,他又成功了。
环保是个幌子,从他放出清理同心湖的消息时,陈传富第一时间打电话来,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而至于他究竟有没有清出东西?又清出了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传富害怕了。
而在陈传富这边,私人秘书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庄立春,不简单,要不要查查他之前的背景?」
陈传富却笑眯眯的。「无妨,这仨瓜俩枣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如此看来,这似乎是双赢的局面。
但不知为何,我莫名替庄立春感到心酸起来,他费尽心机,运筹帷幄,好不容易得来的巨款,他引以为傲的天才能力,却不过是陈传富眼中的一句打发叫花子。
随即,我又更为自己而悲伤起来,庄立春动动嘴皮,就轻易拿到近百万。而我却和清污工作的大众们一样,满头热汗地辛苦几个月,甚至还拿不到三千块。忽然好想变成一个女人,这样我也能进红巷子工作。想到这里,忽然迎面扇来一个巴掌,我定睛一看,是年已二五的小九。
「老林头,日头都没了,你蹲在门外做啥子?」
我感受着脸颊的阵痛,反应了两秒,然后立刻拔腿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