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十一压根没听忠福把话说完,脚尖轻轻一点地面,绕开他后,便朝着关墙的方向疾步而去。阻拦不成,忠福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带着一众护卫快步追赶上去。
此刻天已近明,浅金色的晨光漫过军营。冯十一往关墙去的路上,将营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士兵们全都握着兵器,一部分正脚步匆匆往关墙跑,另一部分则留守营内。就连平日里只负责生火造饭的伙头兵,也都抄起刀守在帐篷边,眼神里满是警惕。
这般紧绷的氛围里,冯十一穿得格外利落,一头乌发束成紧实的马尾,瞧着雌雄难辨。身侧又有忠福一行护卫跟着,一路士兵见到她也只当她是护卫,并未多想!
直到奔至关墙下,听着关墙上士兵的呐喊声,冯十一眼看要到登墙的梯道旁,却被两名守梯的士兵挺枪拦住去路。
“止步!战时关墙乃禁地,非军中将士不得靠近!”
关墙上的动静本就让守梯士兵心头焦躁,再瞧一群穿护卫衣裳的人堵在跟前,领头者还长着一张过分好看、透着几分柔气的脸,他们心底的不耐烦就掩不住。
这些护卫,老实在大帐守着将军夫人便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堵?
可喝斥过后,眼前一行人竟纹丝不动,依旧挡着路。士兵的不耐烦翻转为烦躁,刚要开口训斥,却见那道过分好看的身影借梯道边缘借力,一个点步便从他们头顶掠过,随即径直往关墙之上跃去。
见状,士兵顿时急了眼,刚要转身去追,就被人一把薅住制住。紧接着,一行黑衣护卫从他们中间挤过,朝着那道跃上墙的身影追喊:“夫人,上头危险!”
被护卫控住、原本目露凶光的士兵,听见“夫人”二字,齐齐僵住挣扎的动作,面面相觑:“夫人?是将军夫人?”
士兵们还在震惊的时,冯十一已稳稳上了关墙。刚上关墙,迎面便扑来一股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风,随即关墙上的景象映入她眼底。
关墙上。士兵们弓着身子趴在垛口后,手中长弓拉满,箭矢破空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墙下的突厥骑兵如黑云般,个个手拿弯刀,映着晨光,朝着关墙发起一波又一波冲击。
“夫人!您怎么上来了!”李正刚搬起巨石,砸退一队攀梯而上的敌军,转身想再寻石料,却见冯十一立在墙头,他惊得声调都变了,随后忙提刀冲至她身前:“这里太危险,您快随忠福他们下去!”
冯十一没动,目光越过眼前的混乱,落在不远处那道身着盔甲的修长身影上。她眼神锐利如炬,而那道本背对她的身影似有察觉,猛地转身。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脸色骤变。
冯十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纷杂的人群走来。靠近时,他解下自己的头盔抱在手中,到她面前,他一言不发将头盔扣在她头上,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尖,他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冯十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么?很意外?”
郁明怎会不意外?老赵明明跟他保证,那迷药能让人昏迷至少一日一夜,可这才过了一夜,她就醒了!
面对她眼底的寒意,郁明没半分慌乱。他反手将她拽到垛口后的掩体下,避开一支擦着墙顶飞过的箭矢,随即压低声音解释:“我并非故意,我只是不想娘子涉险。”
郁明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掠过她肩头沾着的尘土后,抬手将她往掩体深处再推了推。
面对他的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冯十一压根压不住眼底的冷意:“不想我涉险?所以就用迷药把我迷晕。郁明,你当我是什么?需要躲在人后被保护的娇弱女子?”
冯十一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杀声。两名突厥兵冲破了守军的防线,爬上了关墙,砍倒了一个士兵后,举着弯刀朝着正背对他们取巨石的李正扑去。
见状郁明瞳孔一缩,来不及多言,腰间长剑已出鞘。一个俯冲,他持刀挡在李正身前。剑刃与敌兵弯刀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随后他一旋身,一脚将一人踹下城墙,另一人见状想逃,却被他追上削中手腕,手掌随着弯刀落地的瞬间,周边的士兵也赶到了。
解决完危机,郁明才回头看她,额角已渗出薄汗:“我知道娘子身手好,但箭矢无眼,我赌不起。”
说着。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被冯十一偏头躲开。
“你赌不起,我便赌得起?”冯十一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沾血的剑身上,声音软了几分,却仍带着未散的怒意。
她还欲再说,一名将领却冲过来:“将军!西北方向突厥人用上投石车了!”
郁明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西北方向,数块巨石裹着箭雨凌空飞来,重重砸向关墙。他脸色瞬间阴沉,转眸看向冯十一时,眼底多了几分无奈,随即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跟着我,一步都不许乱走。”
往西北方向奔去的路上,几块巨石砸在关墙之上,碎石飞溅间,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瞬间倒在血泊中。冯十一跟在他身侧,看着不远处的惨状,又看了看墙下正操作投石车的突厥兵,眼神一沉,随即顿住了脚步。
挣开他的手,冯十一将双刀背至身后,随即从身旁士兵手中接过长弓与箭矢。搭箭拉弓……冯十一敛去所有情绪,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下方。
嗖——
利箭破风而出,众目睽睽之下,利箭精准无误地射穿了正弯腰调整投石车的突厥士兵的咽喉。
墙头安静了一瞬。冯十一没有收弓,只是侧头看向郁明,眼底带着嗜血的锋芒:“你去忙你的,我在这儿,正好撒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