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长?什么事?”
春恬利索地推开门,“往里面去,我们三挤一挤。”
“教长?哦哦。许妆,许妆?”程喜月迷迷糊糊道,“教长你睡我这里吧,我睡地上。那还有多余的被子。”
沉默了半会,春恬说:“算了,我睡地上。”
“哦,那好吧。”程喜月虽然很困,但她很快想起夜晚春恬与淮晓的争执声,她没有问多余的话。再次合上眼皮的刹那,已经躺在地上的春恬忽然坐起,她双手扒在床沿,忍不住说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过来。”
程喜月困得眼皮子打架,她顺着对方问:“怎么了?”
“有人打鼾。”
有人指的该是淮晓了,程喜月喃喃道:“啊是吗。”随即是一道悠长轻缓的呼吸,她睡着了。春恬自觉躺下,但她失去了睡意。起初她琢磨明日教育老二为人处事用到的词句,想到淮晓,不可避免地想到今日的收获。
春恬越想越兴奋,一柄没有剑灵的剑,花翎,你如何能靠着它安全度日呢?
翌日,五个人围着饭桌大眼瞪小眼。程喜月盯着小铃铛的脸,忽然惊叫一声:“淮晓!你的朋友好像花大师姐!”许妆掀起眼皮,目光短暂在小铃铛脸上停留片刻。春恬也凉凉地瞥了一眼。
听到花翎,小铃铛的眉尾耷拉下来。
这张脸太过注目,吃完饭小铃铛趁机变回原来的模样,藏在淮晓的手腕。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在周围漫无目的寻找,一直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哀声载道的声音此起彼伏。雪山只得召众人回去继续修行,将抓捕贼人的任务递给外出游历的弟子去办。
也许是体内的灵力骤增骤减,许多文字从小铃铛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她出生的地方好像是雾峰岭。
仙门中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凡间除夕夜,仙门弟子劫。
灵修们大多是凡人出身,凡人出身就放弃不了庆祝新岁的执着,然而灵修们通常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带点不屑的味道,身体内充盈的灵力使他们早已忘却自己曾经也是凡人。为了区分自己与凡人的不同,仙门绞尽脑汁想出来个九霄盛会,说白了,就跟凡间的集会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要求前来参加的人只能是灵修。
盛会上,灵力转盘、占卜术法、攀云登梯等等诸多类型的活动数不胜数,其中以试剑夺魁最富盛名。试剑夺魁几乎是每个前来参会的弟子都会加入的一场娱乐,前三甲的彩头通常由以锻剑天下闻名的雪山雾峰岭提供,入围决战的彩头则由最富裕的仙门邬城准备。
如此丰厚的奖励,仙门子弟趋之若鹜也不奇怪,但有些灵修自身实力差劲,被赶鸭子上架,就算头破血流、缺胳膊少腿也得遵守门派的命令,上试剑场打上一打。对这些灵修而言,参与盛会便是一场劫难。
当人间放炮竹守岁时,他们的脑海里升腾的不是鞭炮的烟雾,而是自己不敌对方被撂下试剑场的尴尬、周围观看的人们的调笑、师姐师兄的叹气、师妹师弟的不解、以及师长的放弃。
尽管多数灵修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忘记,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遗忘难堪的记忆。对某些人来说,那些情绪经年累月,逐渐汇聚成心中的一道坎、一根刺,在他们往后余生,每当灵力运转时,这根刺会随时迸发出来,危害生命的安全。所以,修道先修心。如今的仙门早已不是当年温润谦和、清高守正的仙门,他们沾染上凡人的七情六欲,修道先修心五字箴言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程喜月接到每个人都必须上试剑场的消息暴跳如雷,“什么!让我们去送死吗?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许妆默默收拾好两人的包袱,她拿起一个被修补仔细的鱼状锦囊,思考了一会,举手问道:“带吗。”
程喜月盯着许妆手上的东西,点头道:“带上吧。”她掰着指头默数,三瓶兰草息,八支龙喉管,六条芳须暮,都是些补气补血的好物,怎么算都够了。
那边在热闹地收拾,这边在热闹地聊天。
“啊……好想尝尝酒酿圆子。”
“我们可以晚上去喝。”
“好啊。每次看见雪仪喝,我也想喝。可是我尝不出味道。”
淮晓愣道:“尝不出味道?那你是怎么喝到含雪饮的?”
小铃铛说:“你知道铸成天下仙的最后一步,是什么吗?”
“泡酒?”
“没错。我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上泡的酒。那是我喝过最浓烈最芳香的含雪饮了。”
四人集合出发时,春恬将手中的包袱放到许妆收拾好的东西上,她鼓励性拍了拍许妆的肩膀,赞许道:“好徒儿。”
雪山子弟集合地点在山门处,她们的居所离山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春恬走在最前方,目光所及皆是雪山的好风景,她的心情愉悦,不禁哼起歌来。程喜月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留神踩空阶梯差点摔倒,许妆反应敏捷,迅速扶起她,手上一左一右两只包袱统统挨到程喜月手上,程喜月怪叫一声“啊!”
淮晓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小铃铛铃铃地笑。
春恬走在最前方,已经与三位徒儿差距甚远,她们站在后方的石阶梯上。春恬回头向上看去。柔和美丽的雪花铺天盖地般飘洒,三人的轮廓云雾般隐匿其中,像是在回忆什么,春恬的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