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圆镜,
是建明叔。
“走吧,”建明叔对我无声的招呼道。
于是深深的我再次看了眼所有的一切,女婴,王招娣,王翠花,妇人。
起身离开,这次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离去。
在接水旁边的洗手台上摩擦给方大师留好暗号。
然后三人一起挤进厕所,建明叔扶着我将将镜子贴在天花板上,伴随着碰——的一声,我们再次回到了热闹的车厢中。
人来人往的过道,乘务员推着小车四处推销,说话声打牌声不绝于耳。
“承业,大师?你们去哪了?”直到见到我们,母亲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
而转头,方大师所说的三个女孩也早就消失殆尽。
“建明,里面情况怎么样……”方大师正拉着建明叔探讨着里面的事。
无言,再次回到自己座位上,我悄悄的视察着眼前的母亲。
王翠花虽然愤恨虽然嘴硬,但她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敢于争取并且能够为自己辩解的人,一个不愿但依旧留有情绪的人,
可她又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样子?
望着对面麻木的母亲,我默默的想着。
“所以那三人其实都是王翠花?!”方大师的惊叹没有结束,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自己手上缠着的符纸展平取下。
“大概就是这样,”建明叔接着补充道,“王翠花应该是中间改过名字,不然在遇见王招娣的时候我们就能发现……”
听他们这么说着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可能是在我两岁左右的时候发生的,那时我还没有连续记忆的能力,本以为是梦或者不知道哪里来的幻想片段。
现在想来应该是真的。
那是母亲和爷爷都在的场景,母亲已经显怀了,站在一边和高椅上抽着烟的爷爷争辩。
而之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梦,是因为母亲很少忤逆爷爷,更别说如此火热的——争吵。
“我孩子不能叫招娣!!”她大声的喊着,眼里满是急色。
爷爷则是缓慢的抽着烟悠悠地说道:
“这方圆十里叫招娣的女娃子多了去了,咋没见人家儿媳妇这样闹事?!
再说你这都第三胎了,咋们不也是盼个好意头吗?你这个当妈的也不为自己儿子想想……”
一番话是连敲带打,连哄带诱导,说起来好像都是为了母亲好。
“我不管,叫什么都可以就不能是招娣——”母亲的声音变小了,但语气却依旧生硬,态度也是罕见的决绝。
“你——”爷爷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但视线扫在母亲的肚子上,许久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既然你这个妈非要这样乱弄……那就叫二妮吧,排行老二也不要和咋们的承业抢次序……”
这次母亲没有再生扛,选择了同意。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时的我就在小屋的门角悄悄的看着。
虽然当时完全不懂眼前发生了什么,但身体还是帮我把这一幕牢牢的记下,以至于我一度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母亲曾经也叫过招娣……
继续看着眼前的王翠花,普通的样貌,平凡的身世。
她一定是觉得,叫招娣的孩子都很苦吧……
列车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整个车厢的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弟弟和母亲一如既往的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我们几人陆续下车,没有铁轨更没有相应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