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淼抬起头,眼神空洞:“……我爸把我拉黑了。”
王婷的手一抖,面汤洒在桌面上。王婷急忙去拿抹布,却在转身时听见孙淼沙哑的声音:“王婷,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王婷僵住了。这是孙淼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王婷放下碗,快步走回去,捧住孙淼的脸。孙淼的睫毛颤抖着,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玻璃。“听着。”王婷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相爱,没有伤害任何人,这从来都不是错。”
孙淼的眼泪终于砸下来,滚烫地落在王婷手背上:“可是……为什么活得这么难?”
王婷把孙淼搂进怀里,手指深深插进孙淼的发丝。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王婷不想孙淼这么辛苦,所以自己每天不停的面试,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拒绝。这天王婷面试回来,推开公寓的门时,屋内一片昏暗。潮湿的霉味混着未散的泡面气息扑面而来,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出孙淼蜷缩的身影,孙淼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福宝?”王婷的包掉在地上,钥匙砸出清脆的声响。
孙淼没有抬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王婷快步走过去,半跪在孙淼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孙淼的脸颊,触到一片湿润。“怎么了?”王婷声音发紧,“出什么事了?”
孙淼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吓人,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孙淼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哽咽,然后猛地扑进王婷怀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对不起……对不起……”孙淼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浸透了王婷的衣襟,“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非要招惹唐明哲……如果不是我那么固执……”
王婷紧紧抱住孙淼,孙淼的脊背嶙峋得硌手,像是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压力都化作了锋利的骨头,要刺破皮肤冲出来:“胡说什么。”王婷声音发颤,却强撑着镇定,“唐明哲那种人渣,迟早会遭报应,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你现在找不到工作……他们都不要你……”孙淼的指甲掐进王婷的后背,像是要把自己钉进她身体里,“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没钱、没工作、连家都没有……我就像一艘破船,风雨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我撑不住了,婷姐……我真的撑不住了……”孙淼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呜咽。
王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王婷捧起孙淼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听着,”王婷一字一句地说,拇指擦去孙淼脸上的泪,“船破了又怎么样?我们可以修,可以换,甚至可以游到岸上去,但你不能放弃,听见没有?”
孙淼的睫毛颤抖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王婷突然问。
孙淼愣住了。
“因为你从来不服输。”王婷笑了笑,眼里也闪着泪光,“大学时高数考试,你发烧到39度还非要考第一;别人搞不定的设计求你帮忙,你三天没睡觉就为了优化那个算法;就连我爸逼你买房,你都能在一年时间里挣够首付。你不差劲,在我看来,你是最棒的。福宝,不要被暂时的困难蒙住双眼。”
孙淼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所以现在,”王婷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别让唐明哲那种人,毁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孙淼。”
窗外,暴雨依旧肆虐,但雨声似乎不再那么刺耳了。孙淼慢慢闭上眼,额头抵着王婷的肩膀。“我饿了。”孙淼突然说,声音闷闷的。
王婷笑出声来,揉了揉孙淼的头发:“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我去给你煎荷包蛋。”
“要溏心的。”
“知道,馋猫。”
当煎蛋的香气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时,孙淼悄悄走到王婷身后,环住了王婷的腰。“谢谢。”孙淼轻声说。
王婷没回头,只是握住了孙淼交叠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暴风雨再大,至少她们还有彼此这个港湾。
三个月后,房东第三次敲门的时候,孙淼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窗外的寒风卷着碎雪拍打玻璃,楼道里传来房东不耐烦的喊声:“孙小姐,我知道你在家!”孙淼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眉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房东瞥了一眼屋内,茶几上堆着泡面桶,墙角摞着几个空啤酒瓶,孙淼的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月底了。”房东直截了当,“房租不能再拖了。”
孙淼的喉咙发紧:“再宽限两天,我接的私活马上结款。”
“这话你上个月就说过了。”房东打断孙淼,语气缓和了些,“小孙啊,不是我不讲情面,但我也有房贷要还……最迟后天,不然我真得请你们搬出去了。”
门关上后,孙淼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膝盖。电脑屏幕还亮着,聊天窗口里,甲方的最新消息刺眼地挂着:“项目验收有问题,尾款暂缓支付。”孙淼抓起手机,手指悬在通讯录上,能给自己借钱的李慧、陈锐、张鑫已经都被自己借遍了,现在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王婷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楼道里碰到房东了。”王婷脱下沾雪的外套,声音平静,“我把房租转给她了。”
孙淼猛地抬头:“你哪来的钱?”
王婷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卡面有些旧了,角落印着一朵小小的梅花,那是王婷家乡的市花。
“你忘了,上次回家家,我妈给的。”王婷轻声说,“里面有三十万,说是给我应急用。”
孙淼的指尖颤了一下。她记得这张卡,上次两人去王婷她们家,她妈妈偷偷塞给她的“嫁妆”,还特意嘱咐别让王婷爸爸知道。
“你……”孙淼的声音哽住了,“你取了多少钱?”
“只取了房租。”王婷把超市袋里的牛奶和鸡蛋放进冰箱,“剩下的,不该动。”
孙淼知道王婷话里的意思。那笔钱带着隐形的锁链,取多少,就会欠下多少“人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