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紧握着那枚冰凉令牌和单薄却重若千钧的信笺。
她抬眼望向周玄宸,目光里交织着审视与无法掩饰的警惕:“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地方?你和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玄宸步履沉稳地踏入石室,身后的石门无声合拢。
他的视线掠过石台上已空的木盒,最终定格在沈清茉写满戒备的小脸上。
“本王与明殊兄,是知己。”
周玄宸的声音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温度,仿佛触及了尘封的往事,“多年前我们曾携手游历,即使明殊兄不能修炼但他同我一般立志肃清血眼教,还世间以朗朗乾坤,此处便是当年我们发现的一处上古遗迹节点,后来我将其改造为应急之所,只是可惜未能救下明殊兄。”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清茉身上,“你父亲察觉沈家内部与云梦泽勾结日深时,便知自身难以逃脱,他唯一无法割舍的只有你,故而我们定下此策——若他遭遇不测我便借调查沈家之名将你纳入局中,表面是利用你为饵,实则为护你周全,并最终引导你至此,继承他为你准备的一切。”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沈清茉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包括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包括沈家的倾覆?”
“计划确有其事,但局势演变之快,牵连之广远超当初我们所预料。”
周玄宸坦言,目光不避不让,“本王确有意借你引出更深处的黑手,但也从未忘却护你平安之责,只是未料云梦泽与国师一脉动作如此迅猛,根须如此盘根错节,沈家之败是其咎由自取,若非如此雷霆手段不足以动摇其根基,亦无法让你真正脱离那泥潭漩涡。”
他略微停顿,凝视着沈清茉的双眼,“本王承认其间多有隐瞒,亦行利用之事,然,对你父亲的承诺本王未曾有一刻敢忘,如今选择之权在你,你可携令尊遗物离开,本王会为你安排妥帖身份护你余生安稳,或者……”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出鞘之剑:“留下,与本王并肩厘清迷雾,既为令尊雪恨亦为这天下,斩除真正的祸根。”
沈清茉指节紧攥,那单薄的信纸与冰凉的令牌仿佛重若千钧。
周玄宸的解释虽逻辑缜密,但历经家族倾轧生母诀别,她早已不是轻易付托信任的稚子。
父亲信中“信任你的判断”的嘱托,母亲临终泣血的警告,以及这一路走来的刀光剑影,皆在心头交织。
“我凭什么相信,此刻你所说的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她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寒星,直直刺向周玄宸。
周玄宸对此诘问似早有预料。
他并未多言,只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逼出一滴殷红血珠。
那血珠悬浮于空,散发出蕴含磅礴灵力:“本王愿在此立下心魔血誓,方才所言关于与明殊兄之约定及设此局之初衷,若有半字虚妄甘受天道反噬,神魂俱灭永堕无间!”
心魔血誓,尤其对元婴修士而言,无人敢以此等重誓为戏言。
凝视着那滴牵动天地法则的血珠,沈清茉心中盘踞的疑云,终是散去了大半。
她沉默良久方才缓缓举起手中那枚玄色令牌,声音低沉却清晰:“父亲信中有言,见此令牌如见其人。”
周玄宸的目光落于令牌之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与柔和。
他接过令牌,指尖轻轻抚过其上深刻的“宸”字:“此令天下独一无二,是本王当年赠予明殊兄的信物,他既将此物留给你,便是将他未竟的信念与他最深的牵挂,尽数托付于你了。”
他将令牌递回,“现在,告诉本王你的选择。”
令牌重回掌心,那冰凉的触感与内蕴的熟悉剑气仿佛带着父亲的温度。
蓟州的平淡岁月,沈府的冷漠倾轧,母亲绝望的泪眼,父亲沉甸甸的遗志,还有这一路走来的生死一线……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掠。
逃避,或可换得一方偏安。
但那些未解的谜团,未雪的血仇,未竟的责任,必将如影随形成为永世的枷锁。
更何况,若父亲与周玄宸所言非虚,此界暗流汹涌劫难将至,她这天外之血脉又能置身事外到几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迎上周玄宸的目光。
“我选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