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至遥窥见他温和的另一面后,却很难再以若无其事的状态面对他与最初无异的攻击性。
谭序瞳仁很黑,对视的时候给人一种随时会滑进深渊的错觉。她盯着看了两秒,倏然耳根发热,无法直视。
下一秒她就迅速抽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别开这种玩笑。”
他没说话,继续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盯着她看。梁至遥发现原来目光也有热度,有些时候,光是被盯着看就觉得脸颊有种灼烧感。
她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从沙发抓起那叠打印纸扔进包里,含混而快速地对他说:“我上楼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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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每天只能睡六个多小时、如同打仗一般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总算熬出了头。
不得不承认和谭序的两次模拟面试作用极其明显,一方面有点像脱敏疗法,让她真的上场时没那么紧张。另一方面则是单纯的熟能生巧,虽然她是出于语言上的局促,但人都喜欢被尊重,背稿一般地陈述自己的经历多少会让面试官感到欠缺点真诚和自信,练过后则多出自然和游刃有余,获得的印象理应更好。
甚至她被问到没准备过的问题时,也不算太慌乱,临时用经历拼凑成新的故事,效果反倒不差。
客厅毕竟是公共空间,梁至遥没法在家里视频面试,只能效仿谭序,提前预约了图书馆的小会议室。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她才发现整个图书馆里都没有多少人,和考试前人满为患的时候截然相反。
另一个室友秦璐在读博,并不受期中考的影响,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泡在实验室里。反倒是叶歆出奇地增加了许多宅在家里的时间。
这不只是因为要复习考试,还因为她正处于谈到男女关系就极度厌烦的时期,对出门约会兴趣缺缺,拒绝了连日来收到的大部分邀请。
梁至遥回家的时候,她正抱着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回来啦,面试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尽人事听天命了,”她耸耸肩,“如果没成功,那我继续找别的兼职就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不顺利的话,”叶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和我说哦。虽然我现在也只是个从爸妈那里领生活费、没法独立生存的人,但也不可能看着最好的朋友无路可走还无动于衷的。”
听到这话梁至遥心情有点复杂,惊讶和感动兼而有之,一时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任何一种扫兴或让气氛更加凝重的回应,只是同样认真地看着对方说:“好。”
当时叶歆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家里发生的事了,毕竟一个人突然从物质充沛到极度匮乏的变化,在朝夕相处的室友眼里是很难不被发现的,梁至遥也完全没有想过要瞒着她。
她在社交网络上查询过留学生断供的自救经历,虽然信息不多,但确实有一两篇长文非常有用,里面提到过一些冷门的奖学金和助学金申请、日常消费如何省钱,还有常见的兼职工种以及在哪些渠道可以找到这样的机会。
其中一个分享者就是靠互相信任又颇为慷慨的好朋友资助读到毕业的,经历颇为感人。
只是在梁至遥心里,朋友之间还是不该牵扯到金钱关系。当其中一个人做出了近乎挽救另一个人命运的举动,这份友谊就愈加难以维持原本单纯的样子。
更何况大恩即大仇,因为恩情过重、难以偿还而导致心理失衡、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她更不愿和最好的朋友经历这些人性的考验。
气氛有点凝重,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你在沙发上这么苦大仇深地发呆,难道就是在想要怎么拯救我?”
“想得美,”叶歆翻了个白眼,“我在思春。”
这倒出乎梁至遥意料:“怎么,现在还有男人能让你产生兴趣?”
“那必然不是庸脂俗粉,”她有点兴奋、又有点纠结地说:“你知道吗,程彦和刘思妍分手了欸。”
“哈?”
叶歆只好心虚地承认,自从这两人一个月前开始谈恋爱以来,她表面放下了,但时不时就会手贱,去他们的stagra和微信主页逛逛。
此前这两个人用的朋友圈封面背景都是亲密合照,今天却突然变回了风景照和可爱小狗,分手事实昭然若揭。
比起程彦和刘思妍谈恋爱一个月就迅速分手,梁至遥更震惊的其实是叶歆的举动。大美女居然也会做出视奸暗恋对象和现任女友社交媒体的事,令她多少感到恨铁不成钢。
“之前你不是说早就放弃了吗?云淡风轻的,结果都是讲出来骗我的。”
“……我承认当时有点嘴硬,”叶歆的声音没什么底气,眼睛里却闪着光:“可我确实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
“前几天不是还说对他的兴趣都是出于胜负欲?”
叶歆微赧:“其实我也不确定……本来就很难分得清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下梁至遥只能缴械投降。一看到叶歆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就觉得各种原则都可以打个折扣。
她叹了口气说:“我突然觉得我之前说的都是错的。”
“什么?”
“比如怎么接近对方不显得刻意啦,选什么话题聊天不会暴露自己的心思啦,”她回想着几周前刚参加完刘思妍生日轰趴时两人的对话,“那些都是以保护自己为前提的,确实理性,但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在段位高的人眼里反而像欲盖弥彰的小把戏。最重要的是,也许你根本不怕自己会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