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眼角微红,指尖泛凉,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众臣并未察觉,唯有御座之上,那双淡色的眸子一次次不自觉地落在林枫身上。
灵萍毓珠垂瑟,衬色绀碧,姿容不染粉黛,却比往常更加端丽清绝。
她略略侧首,听着大司农禀报税赋,却心神飘忽,目光凝在殿下那道熟悉却越发沉寂的身影上。
林枫今日异常沉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身形笔直,似在认真聆听每一道奏疏,实则耳边嗡鸣不止,随时可能倾倒。
他指尖蜷紧,强迫自己不颤抖,脚下发虚,却倔强不肯挪动半步,只觉此时此刻,比任何一次朝会都来得艰难。
灵萍望着林枫那惨淡的面容,苍白的唇色,眼下的乌青,不禁眉心微蹙,眼神沉了几分。
她凝视他许久,终未言语,只悄然垂眸,藏住眼底翻涌的担忧。
朝会既毕,群臣退散,丹陛之上只余宫人洒扫残香,未央前殿空寂冷清,晨曦初照之时那一点红日,在白玉栏杆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枫下殿未言,拱手告退,便即转身而去,踏入回宣室殿的廊道。
他脸色泛白,额角冷汗未干,步履间却极力维持着镇定从容的姿态,袍角曳地无声,步履极快,宛如有意拉开距离。
灵萍心头一紧,几次欲开口,却终究沉默。
两人一左一右,皆不言语。
她原想问林枫,可有哪里不适?为何面色这般难看?
可他匆匆急行,如同一道冷硬的墙、紧闭的门,将灵萍阻于心外,令她一句话都难以出口。
灵萍只觉林枫的身影比往日更瘦削,脚步虽快,却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轻飘与虚弱。
他仿佛是在逃避她的询问,又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撑住那一份体面与尊严。
灵萍心中微紧,忍不住伸出手,想扶林枫一把,却终究缓缓收回。
宣室殿香炉沉沉,气味清淡如林雾。晨光斜入,映出檐角青鸦,洒落一地金辉。
灵萍方落座,宫人便传报,少府令已领各世家送入子弟,等候引见。
她眉头一皱,微有不耐,却未作声,只侧头望向林枫。
他神色沉静,颔首应下,随即立于灵萍之右,亲手展开一卷卷绫纸薄册。
案上一沓世家子弟名录,皆由宫中司礼精誊,外封家印,内载生平、籍贯、行字、所长、师承,甚至身体特征亦详列其上,格式繁复,字迹清正,分列整齐。
少府令恭身行礼,依序引入待选之人,陈郡、清河、弘农、荥阳、太原……皆为十七八岁的世家名门子弟,锦衣玉带,衣冠楚楚,仪态端方。
林枫神色平静中藏着淡淡疏离,手执一册卷宗,为灵萍缓缓展开,低声道:“此乃清河崔氏次子齐,字孝缄,幼通《易》《春秋》,姿容温润,操行端谨。”
他语声清朗如旧,唯有尾音稍有压抑。
灵萍微一颔首,垂眸看过,却未细读,只敷衍点点头。
她神情淡漠,目光从那些世家子弟脸上掠过,无任何波澜起伏,心中百无聊赖,眉目间透出一丝隐隐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