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酌应道:“好,殿下请讲。”
沈临桉于是字句清晰地将事儿说了:原来,半年前,香藏寺曾有名女香客撞死在这院中的假山石上,被人发现时衣衫不整,家人来认尸时只说突发癔症,匆匆来又匆匆走,很嫌丢了脸面。
因为亲属并不追究,并且领人回去时行事十分隐蔽,知道的沙弥和尚并不多,住持也不允许任何人在寺里提起,说是“冒犯亡者”,故也并未传出去。
癔症……撞死在石头上……
顾从酌心下一动,和他确认道:“这名女香客可是姓柴?”
沈临桉定定地看着他,回道:“是,并且当时来领她尸身的人里,有张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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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花再次被叫到顾从酌面前时,表情明显有些没底气的心虚。
“今年六月,你曾来寺里领过一名女香客的尸身,叫柴云,”顾从酌淡声道,“可有此事?”
明明他的神色与上次问话相差无几,可不知怎地,这次张翠花看着他微压的眉眼,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张翠花咽了咽口水:“是……但那是她自己寻死,跟我可没关系!”
顾从酌不置可否:“柴云和你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张翠花发浑的眼神就躲了躲:“她……之前也嫁给过我儿子,是去年的事,但过门大半年了肚子都不见动静,我四处打听,听说这香藏寺的佛祖灵验,才带她来上香。”
“大师说,凡来求子,就得在偏殿中跪上整夜,抄写经文以示诚心,我就让她去跪了,不久她果然有了身子……偏偏成日里不是闹着上吊就是哭,我想着她是中了邪,又把她送回寺来,求大师给她做法。”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就听说她寻死了,头破了好大个窟窿,我还得把她拖回去埋了,可怜了我的大孙子,还没睁眼出来看看就做不成人了……”
她说着眼角也渗出两点泪,用衣袖擦了擦,倒像有几分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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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酌面色无波,只是指尖下移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一下下轻敲着。
“柴雨呢?”沈临桉的语调更平稳些,尾音甚至微微上扬,眼底却是冷的,“她知道你害死了她姐姐吗?”
顾从酌和沈临桉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听不出这“求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翠花吓了一跳,大声反驳:“什么叫我害死的?跟我有什么干系!当初她们姐妹逃难到余村来,要不是我儿子心善给她们送了两碗汤粥,她们能活到今天吗!”
“命都是我儿子救的,合该给咱们家报恩!嫁进门来大半年也不见怀身子,好不容易怀了,还寻死觅活,弄得我儿子还得背个死人回去,平白惹一身晦气……”
她说来说去半天,总也没清楚答上沈临桉问的话,而顾从酌眸色渐沉,敲着剑柄的动作愈发频繁,最终在某一刻堆叠,击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铮——”
张翠花的喋喋不休猛地收住了。
顾从酌垂眼看着她,不显半分怒色,瞳仁却像在寒潭里淬过似的,盯得张翠花后背倏地渗出冷汗。
“她、她不知道,”张翠花声音抖得厉害,不敢再打岔,“我只告诉她是她姐姐发了癔症,问她们是不是存心想骗我儿子的礼钱,让我儿子平白当鳏夫……”
“她退不起礼钱,我说反正你们姐妹都一样,让她嫁给我儿子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