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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带深处的回响（第1页）

星域开拓军那艘黑色军航带来的阴影，如同Z33星球上空挥之不去的工业尘埃，沉沉地压在沈微星和顾白飞的心头。那股混合着强大、秩序、冷酷与一丝渺茫希望的感觉，在他们年幼却早已不天真的心灵中激烈冲撞，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接连几天，两人都有些沉默。沈徽星不再像往常那样精力充沛地折腾她的半自动手推车，或者大声朗读她那本破旧的《帝国战术史纲要》；顾白飞也变得比平时更加安静，紫眸时常望着昏黄的天空出神，仿佛在追寻那早已消失的黑色舰影。

这种反常的沉寂，没有逃过老周叔周钰的眼睛。

这天傍晚，锈蚀带的恒星正将它最后一点疲乏的光线涂抹在扭曲的金属残骸上，将一切染成一种悲壮的橙红色。沈徽星和顾白飞坐在老周叔那间堆满各种破烂、却莫名让人安心的废品站门口，看着远处垃圾山上觅食的人影如同移动的黑点。

老周叔拿着一个沾满油污的零件，慢悠悠地擦拭着，昏黄的老旧灯泡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他瞥了一眼两个闷闷不乐的孩子，尤其是沈徽星那头在暮色中依旧显眼的红发，以及那对小巧的龙角，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被那帮黑乌鸦吓破胆了？”老周叔的声音带着常年被劣质烟草熏染的沙哑，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沉默。

沈徽星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眸里满是不服：“才没有！我们不怕他们！”

顾白飞虽然没说话，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扬起的下巴，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老周叔呵呵低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零件，拿起旁边一个锈迹斑斑的、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水壶喝了一口里面味道可疑的液体。“不是怕？那怎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越了眼前的破败，投向了遥远虚空的某处，“是觉得……他们很强？很酷？还是觉得，他们看你们的眼神，让你们心里发冷，看不到出路？”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两个孩子心中最混乱、最难以言说的部分。

沈徽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语言有些苍白。顾白飞则微微垂下了眼帘，默认了。

老周叔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了太多岁月的重量。“是啊，星域开拓军……帝国最锋利的刀，也是平民子弟唯一能抓着往上爬的、沾满了血的藤蔓。”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空空如也的位置，“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脖子上也没这东西。”

沈徽星和顾白飞同时一震，惊讶地看向老周叔。这个终日与废品为伍、看似普通的老头，曾经……也不是“劣种”？

老周叔没有看他们，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变得悠远而低沉：“我的基因协调剂，是‘金雕’。契合度，79%，A级。”

A级！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两个孩子认知的壁垒。在老周叔身上，他们只看到了Z33居民的麻木与坚韧，从未想过，他曾经也站在那基因金字塔的较高处。

“当年，我也和你们一样，觉得开拓军那身黑皮，真他娘的帅！”老周叔的脸上露出一丝追忆往昔的、略带嘲讽的笑容，“觉得那里才是爷们该去的地方，能用拳头和战功，砸碎那些贵族老爷们傲慢的嘴脸。我拼了命地训练，战斗，清剿星兽，探索未知星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步步……呵呵，居然也让我爬到了开拓军第九军区，总司令的位置。”

第九军区总司令！

这个名头，像一记重锤，砸得沈徽星和顾白飞头晕目眩。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穿着油腻工装裤、在垃圾堆里刨食的老头，和那个统御一方星域、麾下万千黑色军团的将军形象重合起来。

“那……您为什么……”沈徽星忍不住问道，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为什么来这里？”老周叔替她问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凉。“因为我看够了。”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如同Z33夜晚掠过的、带着金属碎屑的冷风。

“我看够了贵族子弟如何把平民的功劳据为己有，如何把像你们这样的‘劣种’，甚至只是契合度稍低的平民，视作可以随意牺牲的草芥、数字。在一次清剿高污染区边缘星兽的任务里，为了掩护几个贵族少爷驾驶的新型试验机甲撤退，我麾下一整支由平民和……嗯，像你们这样的孩子父母组成的先锋侦察队，被当成诱饵抛弃了。全军覆没，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说是被污染彻底分解了。”

老周叔的语气很平静，但握着那破水壶的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我向上申诉，得到的回复是‘战略必要牺牲’。去他妈的战略必要！那帮坐在光辉之都办公室里的蠢猪，他们只知道报表和基因数据！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被他们随手划掉的‘数字’，是会哭会笑会流血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如同实质般从老周叔身上弥漫开来，让沈徽星和顾白飞感到一阵心悸。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在帝国僵化腐败的体制面前，是如何的无力与绝望。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老周叔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帝国百年……不，或许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沈徽星那头红发和龙角上，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崇敬，有痛惜，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叫沈澜秋。”

这个名字被轻轻吐出，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她和妳一样，小姑娘。”老周叔看着沈微星，一字一句地说道，“红发，红眸。她注射的，也是孤品‘应龙’基因协调剂。她是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基因契合度达到100%的怪物……不，是天才。3S级超感，暗系异能者。二十八岁，官至帝国首席指挥官。”

每一个头衔，都像是一颗炸弹，在沈徽星和顾白飞的心中引爆。100%契合度！3S超感！首席指挥官！这些词汇，对于生活在Z33最底层的他们来说，简直是神话传说般的存在！而这个人，竟然和沈微星使用的是同一种基因协调剂！

沈徽星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血液似乎在燃烧。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流淌的那份被标记为“劣质”的血脉，竟然蕴含着如此恐怖而辉煌的可能！

“她是我的长官，也是……我追随的光。”老周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怀念，“她强大，却不傲慢；她身处高位，却能看到最底层士兵的苦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帝国的腐朽，清楚那套基因等级制度，是如何吸食着无数平民和‘劣种’的血肉来维持少数人的奢华与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