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笑我。”沈清梧佯装生气,伸手去挠她痒痒。两人笑作一团,不小心碰翻了针线篮。彩线滚落一地,如同散落的彩虹。
笑着笑着,楚红玉忽然轻声说:“从前在戏班,从没人这样同我玩闹。”
沈清梧拾针线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楚红玉那日说起的身世,心头泛起细密的疼。
午后雨歇,她们坐在廊下看丫鬟们晒书。楚红玉忽然指着其中一本:“那本《牡丹亭》能给我看看么?”
书页泛黄,批注却是清秀的簪花小楷。楚红玉轻抚那些字迹:“是婉姨的字。”
沈清梧凑过来看,果然认出母亲的笔迹。两人头挨着头,一页页翻看那些细腻的批注,仿佛透过时光触摸到那个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年轻的林婉兮。
“母亲从前也爱听戏?”沈清梧好奇地问。
楚红玉点头:“婉姨年轻时常偷偷去戏园子,还想过登台呢。”她忽然笑起来,“有次被老太爷发现,罚抄了三天《女诫》。”
沈清梧难以想象那个永远端庄的母亲还有这样叛逆的过往。她忽然明白,每个人心中都藏着另一个自己。
夜深时,楚红玉的伤口又疼起来。沈清梧索性抱了被子来她房中打地铺。
“给你唱一段《寻梦》吧。”楚红玉轻声哼唱起来,“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歌声婉转,带着伤后的沙哑,反而格外动人。沈清梧在地铺上侧身看她,月光描摹着楚红玉精致的轮廓。
“小玉姐,”她忽然问,“等这一切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楚红玉沉默片刻,轻声道:“想回苏州看看。娘说,拙政园的紫藤这时节该开花了。”
“我陪你去。”沈清梧不假思索地说。
楚红玉笑了笑,没有接话。窗外雨声又起,敲着芭蕉叶子,一声声,如同时光的足音。
又过了几日,她们在院中发现了一架秋千,漆色斑驳,坐板却被磨得光滑,想必常有孩子来玩。
沈清梧推着楚红玉荡秋千,裙摆在空中绽开朵朵青花。楚红玉忽然道:“我娘说,婉姨小时候最爱荡秋千,能荡得比墙头还高。”
“母亲现在也喜欢。”沈清梧笑着说,“每年花朝节都要在院里荡秋千,父亲就在下面接着。”
话音未落,两人都沉默了。那些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对她们来说却是奢望。
楚红玉轻轻握住秋千绳,低声道:“等去了苏州,我们也在院里架个秋千。”
沈清梧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好。还要种满紫藤,让你一抬头就能看见花。”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将她们的影子融在一处。远处传来丫鬟寻找她们的呼唤声,但谁都没有动。
这一刻的宁静太过珍贵,她们心照不宣地延长着这偷来的时光。
然而宁静终被打破。傍晚时分,灰衣人匆匆而来“最迟明日,必须离开这里。”他神色凝重,“程家可能已经猜到你们的藏身之处。”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收拾行装。楚红玉将那本批注过的《牡丹亭》仔细包好,收进行囊。
窗外,最后一盏灯笼也被风吹熄。黑暗笼罩下来,没有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此刻,她们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