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雨夜中两抹人影匆忙从楚家逃离。
随着侍女一声尖叫,楼阁霎时间亮了灯,不消片刻,城门中追出一队修士。
树枝划破衣裙,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脚上被石子剐出鲜血,一步一血印,可珠娘不敢停,后方是楚家前来追杀的修士,前方是二十载想入骨髓的自由。
背后传出哀嚎声,珠娘脚步一顿,雨水混着泪从脸颊流了下来,珠娘也只敢停顿一息,便又立马提着裙摆向密林深处跑。
惊雷照亮地面,一年轻男子提着染血灵剑飞速狂奔,随后抱起珠娘御剑急飞。
“二公子!你没事吧?”珠娘擦去脸上泪水,急急忙忙摸索他身上的剑伤。
“珠娘,别怕,我们逃出来了,”
楚贞身上搏斗的剑伤淋了雨,呼吸间便如凌迟般痛苦,但还是强撑着对珠娘说:“别叫我二公子了,叫我楚贞,我已背叛楚家,从此以后,便和你浪迹天涯,再也不回那鬼窟之中。”
耳畔风声呼啸,大雨不知何时停歇,皎洁月色从层层云雾中升起。
一柄灵剑载着两人飞出深林。
珠娘紧紧攥着楚贞衣袖,顺势抱住腰身,哽咽地问:“为了我一个低贱的织匠,背叛楚家,放弃身为楚家二公子的优渥生活,真的值得吗?”
楚贞抱紧珠娘反问道:“珠娘,你开心吗?”
“开心”
珠娘缓了声音,一字一句却又无比坚定:“阿贞,我渴望自由,哪怕是舍去这身血肉,我的魂魄也会逃出楚家。”
楚贞闻言心底一痛,将怀抱抱得更紧了。
后方再无追兵,楚贞便落到一处隐蔽悬崖上,轻轻放下珠娘,待珠娘整理好凌乱的衣裙,才睁开眼提起灵力为自己疗伤。
凉风阵阵,卷着雨后青草泥土的味道,珠娘缓缓站起身,站在悬崖便,望着远处凡人城中灯火通明,孩童欢声笑语,忍不住张开双臂,将裹挟着烟花燃放后的烟火味的风抱在怀中。
昔日与爹爹阿娘和姐姐居住在蜘蛛洞时的美好回忆重新涌上心头,珠娘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从未出过楚家,自幼年便成了织匠,日日被喂食宝石金器,妖兽尸骨,只为织出最珍贵的法衣布料,可我族体弱,食用到一点不洁食物便会腹部绞痛,生不如死,我爹爹阿娘毒亡,姐姐活活累死在织机,我恨楚家!恨楚家道貌岸然草菅人命!”
珠娘情绪激动,泪水模糊了视线,腹中绞痛却比不上此刻心底的痛。
“珠娘?你,你这是怎么了?”楚贞听到珠娘厉声哭喊,强撑起身体走到珠娘身边。
“滚啊!别碰我!!我恨你们楚家,我恨不得将你们剥皮抽筋,吞食血肉!哈哈哈哈,楚贞!你被骗了,你被我骗了,我只是想让你讲我带出楚家,没想到你竟然那么蠢,竟然不惜与楚家作对。”
珠娘跪坐在地上歇斯底里道,往日温柔娴静不复存在,嘶吼的狰狞模样让楚贞愣在原地。
珠娘想起家人惨死,便痛不欲生,一把攥起楚贞的剑,朝着楚贞脖颈刺去。
“傻了?看到我这样,你心中温柔的珠娘破碎了?”珠娘嘶笑着,眼泪却不断涌出。
楚贞没有躲闪,眼睁睁看着灵剑在脖子一寸处停下。
“珠娘,对不起,我早知道你故意接近我,也知道你自伤陷害我哥哥。”
在珠娘逐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楚贞面色痛苦道:“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我灵力低微,天赋不高从来都是楚家最不起眼那个,什么权利名誉都与我无关,我知织匠惨烈遭遇,数次向父兄提及,次次都以我胆小懦弱被重罚关静闭,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争到让织匠每月休息两日,我知你恨楚家,可我也是楚家之人,”
楚贞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喘了一口气继续道:“珠娘,你杀了我吧,若你能开心,我死了也值得,我死后,你带着我包袱中的银钱,去阳城,哪里不属荆南,他们不会找到你的。”
楚贞的声音被悬崖上的狂风打散,剩下的,珠娘已经听不清了,眼中只有楚贞泛着血色的双唇,在一张一合为自己指引去阳城的路。
珠娘抛开灵剑,身体前倾,狠狠抱住楚贞,欺身吻住楚贞的双唇。
温柔眷恋的气息充斥两人,珠娘望着楚贞温柔双眼,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后脖颈传来刺痛,珠娘还未反应过来便骤然昏倒在了楚贞怀中。
楚贞抚摸珠娘的脸颊,随后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又是一年冬季,人间大雪纷飞,寒冷刺骨,却怎么也挡不住春节的欢欣气息。
处处挂着红,幼童们穿着新衣提着一串鞭炮在街道奔跑玩耍,漆黑的夜空闪出一簇簇烟花,肉香酒香混杂在空气中,街上人流如织,皆欢声笑语庆贺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