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特别畏寒怕冷的人,徐稚闻也差不多,小时候,还没到很冷的时候,她们两个就早早被要求穿上冬衣。赵丽华买了好几件贴身穿的羽绒马甲,只是充绒有点多,套在聚酯纤维的秋季校服下面,整个人会像个狗尾巴草那样咻地蓬起来,摩擦时还容易起静电,就特别招人烦。
年纪小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这么穿。直到上了中学,不知哪里兴起的一股歪风邪气,无论冬夏都爱不经意露出脚脖子,那怕那截脚脖子在冬天被冻得发红,赶时髦的学生依旧甘之如饴。
有段时间,徐稚闻也染上了“流行病”,喜欢将裤脚一高一低装作“超绝不经意”地卷起来。教导主任为此抓了他几回,却都因为他成绩太漂亮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导致他更加猖狂。
降温后要换羽绒马甲,徐稚闻嘴上不说什么,可出了门就偷着脱掉,还威胁童弋祯不许打小报告。
她那段时间正好和徐稚闻不对付,懒得管他的闲事,直到他染上风寒请假回家,这事才被赵丽华发现。
当娘的心里急又心疼,嘴上骂着,却还是找出两床冬被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行吗?”童弋祯看到床上毫无风度的男孩,有些迟疑。
“发发汗就好了,等下我去厂里交班,姜汤熬好了你记得端给你哥哥喝。”
“好。”
童弋祯答应的痛快,赵丽华一走,她反手多切了几片生姜,猛挖了一勺红糖弄了一份浓缩版。徐稚闻才喝了一口就被这又辛辣又甜腻的怪味哽住:
“这什么?童弋祯,你要谋害你哥!”
徐稚闻被捂得脸颊发红,整个人像蒸笼里刚熟的虾,头顶还冒着白气。
“姜汤。”
童弋祯淡定吐出两个字,将细长的脖子一样,睨着眼看他:
“你喝不喝,不喝烧傻了我可不负责。”
徐稚闻看着小姑娘仰头叉腰的动作笑了,捏着鼻子猛灌了几口,将碗豪迈地搁在一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的是酒。
“你报复我。”
“不敢不敢。”
“你敢。”
童弋祯收起碗:“随你怎么说,我去写作业了。”
“你不怕我把学校的事告诉妈?”
徐稚闻突然开口。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刚升初二,学校里就有好几个男生对童弋祯有意思。他妹妹本就长得好看,又会唱歌又会拉琴,谁不喜欢,他就是看着心烦。
“你告呗。”
童弋祯转过身看他,她的眼睛像猫,瞳仁微微放大,显然是生气了:
“你告我也告,你还在学校里给别的女生送糖,藏在校服袖子里,别以为我不知道。”
徐稚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
“你管我?我那是打赌输了。你可是早恋,还有男同学带早餐。”
“那你就管得着我啦?那是人家谢我帮他签到,再说,就带过一次,我也不差那口早饭。”
童弋祯丢下这刺拉拉的一句话,就端着碗走了。徐稚闻最近有神经病,老是给她找茬。
眼见液体还有大半瓶,徐稚闻睡得熟,童弋祯轻手轻脚走过去帮他掖好被子,取了床边早上新买的羽绒服压在上面,将窗帘拉上。玻璃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外卖员全副武装拎着袋子站在楼下。
她点了一份姜汤,特意备注要多加生姜和红糖,没想到店家居然直接送了几片生姜和一小袋红糖。这样做生意能赚钱吗?童弋祯想不通。
她不愿拂了店家的心意索性全加进去,用楼下的微波炉叮了几分钟才上去。
徐稚闻还没有醒,脸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些,嘴唇也有了血色。
童弋祯伸手抚了下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比之前在出租车上好多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才收回手就对上那双乌亮的眼睛,沾着一层薄薄的惺忪,显然已经醒来有一会了。
童弋祯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正色道:“流行性感冒……”
“就是冻的,谁让你穿那么少。”
徐稚闻无动于衷,像听不见似的。童弋祯怀疑他脑袋烧糊涂了,背过身去拆外卖盒,一打开就是浓郁的姜味。
“喝吧。”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摆起谱来,装模做样动了动打着吊针的手臂。童弋祯没办法就俯身用自己的肩膀借力去扶他,短促的气息碰撞后,童弋祯就揉着自己的肩膀撤开,她麻利的支起小桌板,从鼻腔里哼出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