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父皇暴毙,段念玉继位,原东宫旧部多被诛杀。三个月前他得到消息,新帝欲斩草除根,他深知留下只是以卵击石,遂埋下布局后,与旧部和亲卫突围,从建康东逃。
一路上他好弟弟派来的“绣衣使”暗中追杀不断,侍卫战死大半,他侥幸逃脱。
如今新帝对外宣称他病重,暗中派人大肆搜查他的踪迹。
晋地不宜久留,他欲往秦去。
想要顺利抵秦,势必要带着宁禾。
段沉玉擅长把控人心,看出宁禾贪财固执,性子粗鲁,但绝非无情之人,相反心思纯善。
为了讨好,今晨她出门后,他洗了她的脏衣裳,又去厨房找出缸里米菜肉,想着通过此举软化她的态度。
他点好灶火,起锅烧油,把切好的肉倒进去,有条不紊的加菜翻炒。
油烟味熏上他的衣衫,段沉玉秀眉微皱,淡淡盯着锅。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
宁背着长剑走在巷中,靴子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神情沮丧。
沈玉钱袋里的银子足够她舒舒服服过一个月,可人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找谋生的活计。
她认字,也会女红,但都不太精通,只想着能重新找个护院的活干,可半个多月了,人牙子那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自己出去也寻不到。
士族高门的护院多“部曲”、“私属”或“门客”,他们通常不会找外客充护卫,而那些富商要么嫌她是女子不肯用,要么给出的酬劳太低、契书有问题。
时至今日都一无所获,眼看就要口袋空空。
接近巷尾,宁禾闻到一股饭香,令她口齿生津。
她猜到是段沉玉做饭,快步走到院前,推门而入。
只见院西墙边的晾衣杆上,挂着她昨日换下的衣衫,湿漉漉往下滴水。
她眉头一皱,往里走了两步。
“宁娘子,你回来了。”
温煦的声音响起。
少年端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
一身青布衫,长发用布条松松挽着,如水柔软垂落,身后是摇着绿影的梧桐树。
肤光胜雪,双目如一泓清泉,容色淡极生艳,如明珠生晕,玉山照人。
宁禾愣住了。
果真是美人,还是个贤惠的美人。
自打师父病了,再没人替她洗衣做饭。
她不是什么讲究性子,时常得过且过凑合,此刻忽见这般景象,竟有些手足无措。
错愕持续几息,她脸色突然转冷,“谁让你动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