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寂静,约莫过了一炷香,宁禾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官兵进塔了。
木板被踩得咯吱作响,她怕这些人发现底下是镂空。
收敛气息,手放在剑柄上,一眨不眨盯着木梯顶的暗门,随时准备动手。
过了片刻,顶上传来关门落锁声,恢复安静。
她无声舒出口气,松开剑柄,收回视线。
“宁娘子打算如何摆脱追兵?又打算前往何地?”
宁禾沉默片刻,如实道:“我不知道。”
师父去后,她没有离开吴郡,是为了查清真相。
所有的郎中都说师父是旧疾复发,灯枯油尽,可她总觉得师父的人生,不该这么草草收场。
师父面对死亡的时候太平静了,平静到觉得那不该是宁扶花。
不像那个大名鼎鼎,风流潇洒,一身臭脾气的“醉花剑”。
那样贪财惜命的人,面对旧疾不去踏雪山庄求神医,而是选择隐姓埋名到吴郡,从容赴死。
在宁禾眼里,宁扶花该指天骂地,该抓着她的手说“臭丫头,记得去找某某,把他大卸八块给师父报仇”。
而不是直到临死都沉默着,只摸着她的头发,留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戒律。
段沉玉看着她突然沉寂的神情,长睫动了动,“宁娘子不如同玉某结伴,避祸前往秦地。”
宁禾回过神,“不去。”
张家的事还没弄清楚,她不走。
她总觉得沈玉别有所图,抬眼打量他。
少年于蒲团跪坐,姿态温静,白皙修长的手搭在膝头,好似庙里供奉的玉菩萨。
再次被拒绝,他眼睫低垂,看起来很失望,最后却只略一颔首:“玉尊重娘子的意愿。”
“望娘子能早日摆脱追兵。”
宁禾嗯了一声,闭目小憩。
*
第二日入夜,宁禾潜出暗室,趴在禅房顶偷听。
等了很久,才听到里头传来僧人的低语,说官兵已撤了封山令,只在山下设了关卡。
宁禾怕是圈套,回到暗室拿出包袱里易容用的工具,扮成个老叟。
待第二日清晨,十王殿香客盈门,往来不断,她声东击西,寻了机会,自判官像后转出,混入香客,光明正大出了寒山寺。
步履蹒跚地往山下走,不忘凝神听路人的对话,果不其然听到有人讨论官府搜查。
山脚确有关卡,她不慌不忙路过,有官差见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好心要扶她。
宁禾没有拒绝,末了还笑着拍人家的手背,直夸“好后生,佛祖和菩萨会保佑你”。那官差尚且年轻,挠着头,面皮都被夸红了。
走远后,宁禾趁无人遁入密林,挑了一颗高大茂密的树,躺在上面等入夜。
她怀疑沈玉,故而几日未眠,现躺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清风徐来,不一会就倦了。
蝉鸣鸟叫,树叶哗哗,阳光穿过间隙,暖意融融。
宁禾做了个梦。
她梦到三年前师父旧疾复发的场景。